吃过饭出来，天色已经暗了许多，但还没有到路灯亮起的时间——从前段时间开始，周围路灯的时间都往后延了半个小时。

两人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天，不知不觉就走到校门口。

门卫叔叔又把靠西边的门给关上了，无奈，两人也只能往东边那个门走进校园。

江一白忽然想起昨晚给孟笙的信，纠结一会还是问道，“那封信你看了吗？”

“嗯……看了。”

说起那封信，孟笙的心情又不自觉地差了起来，甚至有点生气江一白非要提这件事。

其实江一白也不想提，可他昨天辗转思索一整个晚上，觉得还是有必要就孟笙的好朋友对自己的态度和她聊一聊——毕竟，滴水穿石。

“那……”他顿了顿，才组织好语言，“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嗯？”孟笙不解，这个她能有什么要说的，要说不也应该是他解释一下昨天为什么那么不开心？

见她没明白，江一白只好说得再明白一些，“我感觉，你的朋友们好像都不太喜欢我……”

“……”闻言，孟笙愣了一会，她没想到江一白在意的是这个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没有啊，佳和兄还有齐杨就对你印象还好啊。”

“但是也就她们俩稍微好一点了吧。”

江一白这话说得很轻，孟笙闻言看过去，他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

她想起自己这段时间的种种心思，觉得现在是个合适的时机——李清杭告诉过她，有事情不能一直憋着的。

“可是……”她不知该怎么开口，在心里弯弯绕绕好久，终于说出了口，“江猪猪你喜欢的也不是我这样的女生吧？”

“啊？”

江一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展开，垂眸看着她一脸平静，可望着自己的眼睛里水汪汪的，他只觉得心口被什么紧紧攥住。

孟笙眨眨眼，将眼底的情绪敛下，抿了抿嘴巴：“感觉你之前喜欢的女生，都和我很不一样。”

“……”江一白终于反应过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你别乱想。”

明明有很多想要说的话，可真到了要说的时候，脑子里空空一片，只能说出这贫瘠的四个字。

唯一能多加的，就是温柔中略带心疼的眼神。

但孟笙说完话就低下头去，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

毕竟在学校里，毕竟周围有很多人——既有学生也有家长，江一白伸出的手又默默收回，揣进校服的口袋里，指腹摩擦着装在里面的耳机线。

喉咙里堵着什么似的，憋了半天又说了遍：“你别乱想。”

他反复苍白的话语反倒让孟笙心头暖暖的：他应该是着急了吧。

很快就到了教室，孟笙稍微放慢脚步，看向他说道：“到了，你快进去吧。”

“……好。”

然孟笙没走几步，就感觉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到自己身侧，侧目看过去。

“嗯？”她小小疑惑一下，问道，“你怎么不回班？”

江一白看了她一眼，眼睛里闪过迟疑，最后指了指前方道：“我去上厕所。”

闻言，孟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指了指他的身后：“那我回去了。”

回到位置以后，孟笙也没开始学习，只拿出笔记本摊开在桌面上，看似在看笔记，实则一直用余光瞄着走廊。

可一直不见江一白走过——他真的是去上厕所了吗？

直到负责纪律的同学搬着板凳走上讲台，孟笙也没有等到江一白走过，明眸盯着笔记上的某个点，目光却是发散的。

她突然有点后悔——不应该和江一白说这个的。

这种悔意在连续两个下课江一白都不曾出现在回廊后不断放大，以致于最后一个下课时间，她甚至都不再去注意漆黑的回廊里有哪些面孔，熟悉的或是不熟悉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根细线牵住了她的心脏，每多往教室走一步，那个绕着细线的齿轮就多转一圈，拽着她的心脏往下沉了一格，还带着些许移形换位的不舒服感。

就在她以为这根线只剩不到一步的长度时，江一白突然的声音，让这根坚硬又纤弱的细线，“嘭——”，断了。

她无法描述此时的心情，只是庆幸回廊里的漆黑一片：否则她写在脸上的那几个字就要被别人看去了——我喜欢江一白。

齐杨并没有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怪异，因为江一白还是那张圆乎乎欠揍的脸，至于孟笙，齐杨只当她是因为害羞所以没有多说话。

一个人走路的时候，速度会不自觉地提上去，所以一分钟不到，齐杨就转过弯到了走廊，而孟笙和江一白也在栏杆边站定。

不同于以往，这一次是孟笙找了个罗马柱靠着，明眸看着他的脸好久，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完全不记得之前是怎么和他闲聊，现在满脑子只有一句“有事吗？”

可这句话，孟笙总觉得很冷漠。

整整两节晚自习，江一白一直惦念这孟笙的话，一开始听到时他是震惊的，所以才会半天也想不出合适的话来。

他从没想过孟笙会有这样的想法，但也正因为她的这句话，困扰他这么多天的问题也都解开了——他总觉得两人之间好像隔着什么。

高奚琳的事情会成为孟笙的心结，在情理之中。

他懊恼了好久，悔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直接说清楚，偏要想出这么个馊主意！

虽然现在结果是如他所愿，但孟笙显然并没有完全相信他。

高考以后，他们很有可能就要异地，如果他们没有完全的信任……

趁着夜色浓郁，江一白便伸手摸了摸孟笙的脸颊，声线温柔：“她的事我和你解释过了，如果你觉得不够，我还可以解释地更详细。”

一听到她，孟笙下意识蹙眉，又听见他后面的话，果断地摇头：她完全不想再知道他的心路历程，更不想去听他是怎么假戏真做的。

“……”顿了顿，江一白收回手，曲起胳膊搭在栏杆上，“木木，你要相信我。”

喉咙突然干涩，他将好不容易生出的口水咽下，继续说道：“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怀疑我的真心。”

漆黑的夜晚会让人思绪不清，温柔的情话会让人心生遐想，而喜欢则会让人自带滤镜。

很幸运，江一白说这话的时候这三者没有一个缺席，孟笙带着那双蒙上雾气的眼睛点了点头。

见此，江一白松了一口气，嘴角也扬起弧度，手掌在她头顶温柔地揉着。

“啧啧啧！”

突然的声音让两人齐刷刷看过去，只见马朗砸吧着嘴满面坏笑。

孟笙下意识站直身体，江一白也收回手，蹙眉看着他，仿佛在问：你不走，一直在这儿看什么？

说起来也是一个巧字，就在这个时候，高奚琳恰巧路过，自然看到一边的孟笙和江一白。

“诶！高奚琳！”马朗立即叫住她，问道，“江一白和孟笙在一起了，你难过吗？”

高奚琳的目光扫过两人，而后停在马朗身上，单手扶在胸口，嘴角依旧挂着合适的笑意，但语气却带着一丝可怜：“嗯！我很难过！”

闻言，马朗挑眉看了江一白一眼，便跟在高奚琳身后一起往回廊另一边走去。孟笙恰好正对着，只看见那两人说说笑笑，相谈甚欢。

收回视线，抬眸。

江一白蹙起眉头，满面担忧：“她只是开玩笑。”

她眨眨眼，将心底里的情绪掩下，似乎很费力，她抿着嘴唇，但仍旧扬起头摇了摇脑袋——用肢体语言说着我没事。

可孟笙知道，这是她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倘若上课铃声再晚一秒钟响起，她就会绷不住，告诉江一白她有多不舒服。

坐在位置上，看着教室前面那个高考倒计时的牌子，大红色的059这个数字刺痛着她的眼睛。

她想，此刻如果有人问她一句：“你难过吗？”

她的回答应该和高奚琳一样：“是，我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