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啪嗒——”一声，打火机冒出绿黄的火光，孟笙拿着蜡烛凑近，不出一秒，灯芯就被点燃。

火光从内到外颜色渐深，火焰的尖头处还冒着白色的细烟，慢慢散开融入周围的黑暗。

窗外的路灯只显得教室更加空旷，而空旷的教室就只有孟笙桌前，这一点微弱的光源。

李清杭借着这光回到自己的位置，当然回去前她也没忘记声明自己的功劳。

“你看，我这蜡烛买的多及时！”

孟笙闻言，心里生出的不安便也散去，恶狠狠地瞪了她眼就没再说话，只仔细盯着烛火发呆。

蜡烛的灯光不似教室里的灯那般清晰，即便是离得很近，也还是有种模糊的感觉，像是自带磨皮的效果。

陈宇原本只是随意一瞥，却怔了怔。

他笑着道，“我突然发现你挺好看的。”

这要是别人这么说，孟笙一定会觉得很奇怪，但这说话的人可是好姐妹陈宇啊！

“我一直都很好看啊！”

陈宇撇了撇嘴，就知道这人不禁夸！

但他也难得没有反驳。

小张一见停电，就立马打开手机电灯，和办公室的其他老师一起往班上去。

11班离办公室最远，于是其他班的情况他全都看在眼里。

因为有很多同学在晚自习之后都会在学校学习，所以折叠式的小台灯几乎已经是人手一个。即使停电了，这种充电式的小台灯也还是会亮。

原本应该漆黑的班级里，都发出白炽光，从窗外看过去，就像是人手捧着一个小月亮。

“这些学生还真是浪漫！”小张调侃道。

而后就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

思忖间，就走到班级门口。

不同于别的班的光亮，站在外面根本看不见什么光。

小张忽然有些无奈，一路走来，只有11班是文科班，结果还比不上那些理科生浪漫！

然而当他推门走进去，便被那一点摇摇晃晃的烛火触动。

心里生出自豪感，他笑道，“你们哪来的蜡烛？”

孟笙答道，“李清杭买的！”

小张纳闷道，“李清杭？你买蜡烛干嘛？”

李清杭对孟笙这推卸责任的模样十分不耻，但她也是个身经百战的人，张口就道，“买蜡烛看书啊！”

小张扶额，玩笑道，“我还以为你要说秉烛夜游呢！”

停电似乎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但是在学校，尤其是晚自习的时候，停电就是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即使小张就站在班级门口，大家也还是忍不住的欢呼雀跃，就连最爱学习的那几位同学也都放下笔，和前后左右聊得热络。

汪时悦从来都是个搞事情的人，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当然闲不住。

“老丝！”他刻意用着标准的南芜普通话说道，“我们唱锅吧！”

此言一出，根本就等不到小张说话，班里所有人都一致同意。

“好啊！好啊！”

“对呀，唱歌啊！”

“哇——好浪漫呀！”

小张也被他们的情绪打动，笑着说道，“好，那谁先来？”

汪时悦的主意就来了，“唱国歌啊！”

就算一片黑暗，孟笙还是感觉到小张浑身一震。

其实也不光是小张，所有人都被汪时悦惊到，完全没想到他会提议唱国歌。

可年轻人最不缺乏的就是骨子里的血性和赤诚。

李清杭这个标准的高中生小愤青也顾不上自己五音不全，主动承担了起头的重任。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有人带头，又是合唱，孟笙也将羞怯抛诸脑后，跟着同学们一起唱起来。

五十多个人的声音不大，却也不小，不说振聋发聩，却也让站在门口的小张感到震撼。

明明眼前的黑暗只有一点微弱的烛火，可小张就在这一瞬间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光明。

这些他平时又骂又嫌弃的学生，在这并不整齐的歌声中，忽然成熟了许多。而当他耳闻隔壁班级的一片寂静，内心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看吧，这就是他的学生！

一曲全班大合唱之后，那些个本就胆大的同学更是放开了自己，主动又唱了好多歌，只是曲风慢慢变成抒情类型。

陈宇离孟笙最近，也离光源最近，自然就看见她眼底泛起的泪花。

他凑过去，小声问道，“你怎么了？”

孟笙眨了眨眼睛，“就是突然好感动啊。”

陈宇将蜡烛往他这边挪了挪，随着光源的移动，孟笙眼底的水光也渐渐不再清晰。

她自顾自地喃喃道，“这是我第一次很真切的觉得，选择学文科是一件很正确的事情。”

每每考试失利，她都会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也许孟妈是正确的，她就不是个学文科的人，所以即便她一直强调学文科是很正确的，但都有种强烈的自欺欺人的意味。

可此刻，她听着耳边青涩的歌声，忽然就通透了。

选择的结果正确与否，与分数成绩没有关系，与考上什么样的大学更没有关系，而是当你遇到这条路上的伙伴时，会从心而生一种庆幸，一种还好选了这条路的庆幸。

教室的灯是在小强唱爱情转移的时候亮起来的，他刚唱完，就听见嗡嗡的声音，接着整个教室都亮了起来。

歌声戛然而止，好像刚才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只当她吹灭桌上的蜡烛时，才有一种真实的感觉。

已经过了上课时间，但小张还是准许大家去上厕所。

孟笙将信件揣在兜里才和齐杨一起出门。

江一白并不知道11班的事情，只是听到有个班级在唱歌，然后他们班也就开始唱歌。

也许是被这种意外的浪漫所感染，他又像之前一样等在回廊，等孟笙从厕所回来。

不过在见到他之后，齐杨便也直接走掉，他立刻意识到，大孟也是要找自己的。

他们又站在两根罗马柱中间的回廊，不过这次是朝着车棚那边。

孟笙将信件举到他面前，“给你。”

他顺手接过，“这么快。”

她没说话，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想起刚才停电的事情，他笑着道，“刚刚停电，你们班在干嘛？”

双手搭在栏杆上，将重心也靠在栏杆上，她看着远处，回答得漫不经心，“唱歌啊。”

他惊喜道，“唱歌吗？我们班也在唱歌，他们还起哄让我唱......”

说着，他见她一直看着外面，便也学她的样子微微探出上半身。

“你在看什么？”

她伸手指了指车棚顶，“是下雪了吗？”

说着，她又往外探了探，终于看清慢慢落下的白色晶体，“真的下雪了！”

先是秉烛唱歌，现在又是雪花，今晚到底是要多美好啊！

她侧头想告诉他这个想法，却忽然感觉头顶挡着一只手，而伸出手的人正站在她身侧。

好像有顽皮的雪花跳进他们中间，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