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韵当真没想到会在慈悲寺遇见三公主顾香寒，宫闱之事她一个小小庶女自然没本事探听。而公主之尊也不是能够轻易出宫的，比不得已在宫外开府的皇子。

“许久未见，钟姑娘清减了许多”昭韵细细打量感觉顾香寒的精气神大不如前，眼底一圈青色连粉黛也遮不住，整个人透着一股疲惫感。

顾香寒苦涩一笑“还真是瞒不过你，有时间陪我走走吗？”心知她是有话想同她说，昭韵点头同意。

“昭韵，这是我哥哥君行，他今日刚好得空，便陪我出来上香”顾香寒想起身边还站着哥哥，连忙介绍道。

“之前未表明身份，还请姑娘勿怪，君行在此谢过杭姑娘相救小妹之恩”不等昭韵说话，顾君行主动开口道。

这下倒让顾香寒惊讶了“哥，你和昭韵见过？”顾君行神色坦荡地点点头“前几日我与世子表弟去打猎，杭姑娘也一道去了，骑术之精湛令人惊叹”

“四公子谬赞”昭韵客气一句，她当日便已猜到这位四公子的身份。当今陛下子女众多，而皇子公主是分开排行的。

陛下前五个孩子中仅有一个女儿，大皇子顾君腾年纪最长，乃是先皇后所出。先皇后离世较早，只留下这一个孩子，陛下颇为重视。

二皇子是贵妃所生，名为顾君灿，另还生了一女长公主顾初夏。三皇子顾君晔的生母是已亡国的回夏国公主，二十年前和亲至大周，在三皇子八岁时已过世。

当今皇后是先皇后离世三年后进宫的，出身显赫望族，直接立为皇后，共育有一子二女，四皇子顾君行，三公主顾香寒和五公主顾若烟。

后宫中其他嫔妃亦育有子女，不过目前后面的几位皇子尚未成人，不如几个哥哥出名。

顾香寒拉着昭韵到僻静的山崖边，顾君行知趣地走远，待在确保能看着妹妹又不偷听女儿家说话的位置。

他知道妹妹的心结，却又不知如何开解，有些话还是女儿家来说更为方便。

只剩两人时，顾香寒张张嘴，似有满肚子的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殿下，此时四下无人，有话可直说无妨”昭韵不知三公主想和她聊什么，二人相对无言地傻站在这也不是个事，主动挑起话题。

“有时候我不免在想，若我死在云州，是不是更好”顾香寒沉默片刻后扔出一句颇为惊人的话，让昭韵一时错愕得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昭韵细细打量她的神色，试探性地问道：“这段时间殿下过得似乎并不开心？”

“如何开心得起来呢…回宫后面对各种流言蜚语，倒让我觉得不如不回宫的好”顾香寒怅然道，宫里本就藏不住秘密，她失踪数月，这是各宫都知道的事情。

而她已非清白之身的消息，随着她的回宫同样传言开来。对于宫中人来说，失踪数月归来的公主，清白之身本就不存在了，更遑论还是真的。

母后待她一如往常，可如何堵得住后宫悠悠众口，直到一日她听到自己宫中的宫人在议论此事，大宫女如月发落了两名碎嘴的婢女，却还是没能让她的心回暖半分，走到哪都觉得有宫人在对她指指点点。

贵妃娘娘素来与母后不睦，合宫夜宴时对她表示关心，明面上是关心，字里行间都在拿这事戳她的心窝子。

而当着众人的面，她有再多委屈也只能生生受着，因为她是皇家的公主，不能丢掉自己的尊严，也不能丢母后的脸面。

在母后宫中她嚎啕大哭，想要寻死被母后和妹妹拦下。之后日日在宫中闭门不出，将自己与世隔绝。

她不止一次地在想，若当初没有回宫，是不是就不用遭受这些非议？若她死在云州，便不用受这些指指点点，让母后难堪？

五公主顾若烟见胞姐日渐消瘦，心有不忍求哥哥带她出去散散心，开解一番。母后原本担心会旧事重演，在哥哥的连番保证下终于松口让香寒出宫。

三公主虽没有具体说在宫中遭遇了什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告诉了昭韵许多。后宫之中，看似一片和睦实则暗藏杀机，斗得头破血流。

贵妃娘娘进宫时间比当今皇后还要早，进了后宫的女子爬到这个位分，说对皇后之位没有念想是不可能的。

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被人捷足先登，高傲的贵妃娘娘如何忍得下这口气，跟皇后暗地里争斗在所难免。

说到底，三公主还是成为了她们的牺牲品。失了清白之身对女子而言本就是莫大的痛苦，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明朝暗讽，是个人都受不了，怪不得三公主如此憔悴。

昭韵轻叹口气，后宫辛秘之事她就算猜到也不能说出来，只得换着法子劝慰道：“世人对女子而言，最宝贵的东西是清白，无论是身体还是名声”

“说句不中听的话，昭韵以为此话有失偏颇，最宝贵的是性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一句话直击顾香寒的心底。

“发生这种事并非殿下所愿，而是有人暗害，害人者尚且心安理得，殿下又何必做让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呢？”

“寻死很简单，可人死如烟消云散，除了亲近之人会怀念，又有谁会记得呢？就算身死能换回好名声，也是赔本的买卖”

昭韵长叹口气，神色平静语气中却不自觉地带上一丝张狂“若按世人的说法，我这种水性杨花偷盗成性的女子早该自我了断，可我为什么要让他们如愿呢？命是我自己的，该怎么活轮不到他人指手画脚”

顾香寒哑然失笑“你终是比我洒脱多了，关于你的事我有所耳闻，可这不是真的呀，你当时明明不在京城，好好解释还是可以说得通的。”

“殿下可知三人成虎？假的说久了也成真的，如今我已是百口莫辩，想要翻盘谈何容易”昭韵心知此事真相如何，却不能对顾香寒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