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习惯了这些日子时睡时醒的状态。赵庄主说的不错，这次她的确是元气大伤，得调养好一阵子才行。

扬州的事情告一段落，秦公忙着安排返京事宜，所有涉及平南侯府一案的犯人悉数押解进京，等候三堂会审。

押解犯人一事秦公命莫凡主理，他还有另一件事要操心，二皇子和四皇子随他一道返京，这一路上要安排的事情可就不少了。

秦公长年外出查案，对衣食住行并不算很讲究，然而这两位天之骄子就不一样了，四皇子尚且比较随性，二皇子养尊处优惯了，吃不得半点苦，委实是个难伺候的主。

再一个便是昭韵，倒不是她吃不得苦，而是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经不起长途奔波。但将她留在江南养伤也不妥当，交给谁秦公都不放心。

康前忠还是戴罪之身，目前已停职察看，长史曹晋和扬州县令刘镇两人打交道不多。燕帮主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但也不便让昭韵叨扰他几个月。

而且秦公最为顾虑的还是杭穆烽，出去一趟女儿没带回来，杭穆烽铁定得跟他急眼。

秦溯之见父亲一会皱眉一会摇头的，忍不住出声打断道：“父亲，您干嘛呢？”秦公苦着脸说出自己的顾虑，结果大儿子满不在乎地说道：“我以为您老担心啥呢，这有什么，问问昭妹自己的意思就好啦”

话音落后，秦公收到来自儿子的鄙视目光，秦溯之还以为又有什么案子没解决呢，搞半天是为了这么点小事。

秦公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不得不说，有时直肠子的思考方式也挺管用的，于是秦公直奔西跨院。

听了秦公的询问，昭韵想也不想地答道：“还是回京吧，江南湿冷我呆不惯”如今已是十一月中旬，天气渐冷，有时感觉被褥都是湿哒哒的，盖在身上很不舒服。

再者江南风景再好，终不及家给人的温暖。在熟悉、舒适的环境里呆着，对养病也有好处。

“但是昭儿你的身体受得住么？”秦公担心的不是别的，就怕她经不起长途奔波伤势再恶化。

“伯父放心，有秦太医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昭韵调侃道，逗得秦公哈哈大笑，这会子不叫二哥改叫秦太医了。

既然昭韵也要同行，秦公只得在路上多动动脑筋了。四皇子得知此事后，主动提出改造一辆马车，把落座的位置加宽够一人躺下，再铺上厚厚的被子以减少震感。

四皇子特地命人选了一辆宽敞、平稳的马车，在原有的基础上，一侧的木板加宽一倍，让昭韵躺得舒服些。

此外，四皇子还体贴地准备了几个靠垫，昭韵若是躺累了可以起来坐一会，这样也不耽误行程。

秦公很快吩咐下去，三日后启程回京，大家都在紧锣密鼓地收拾行囊。秦勉之带着小厮出府采购了一些药材，以备路上不时之需。

昭韵自己不便动手，一切都是由仆妇代劳的，正收拾着，一个小厮抱着一个包袱进门，怯怯地问道：“姑娘，敢问这个该如何处理？”

熟悉的藏青包袱，让昭韵一下子沉默了，半响才开口道：“放在这吧”小厮应了一声，把包袱放在昭韵床边的小桌几上，躬身退了出去。

昭韵伸手解开包袱，若仔细看她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这里边还放着几身粗布麻衣，它们的主人却再也没有机会穿了。

除了衣服，余下的就是些暗器、匕首之类的小型兵器。这是廖思铭的遗物，他的全部家当或许都在这了。

一想到廖思铭，昭韵的心猛地抽一下，难受得无法呼吸。廖思铭的尸首被带回来时她没有看见，但她能想象得到那个惨状，尤其是在听莫凡说他以一人之力斩杀鬼手帮两个天字级杀手的时候。

从他现身为他们引开鬼手注意力的时候，他就没打算过活着回来。昭韵的眼底满是悲伤，她还活着，是靠别人以命换来的。

秦勉之进屋时看到昭韵抓着包袱的一角出神，神色说不出的难过，心中咯噔一声，暗骂哪个蠢货把廖思铭的东西送到这来了。

此时再将东西藏起来于事无补，秦勉之只得温声劝道：“昭妹，人死不能复生，节哀，你也莫想太多了。”

昭韵手指微微动了动，低声问道：“他和龙显葬在哪里？”秦勉之不忍骗她，实诚地说道：“就在城郊，和义云寨的英魂们葬在一处”

“出城路上会经过吗？”昭韵继续问道，秦勉之轻轻地点了点头，心下明白昭韵想要做什么“我去同父亲说一声”

昭韵轻声道了句多谢，秦勉之叹着气走出屋子，昭韵想要拜祭廖思铭和龙显无可厚非，只是他觉得，昭韵似乎陷在这种内疚的情绪里出不来了，而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开解她。

秦勉之将话传到，秦公以同样的姿势叹口气“昭儿这孩子到底还是重感情的”一命换一命的恩情，活着的人又该如何报？

秦公这些日子忙于审案和安排善后事宜，一直忽略了昭韵的心情，听秦勉之这么一说，秦公才发觉昭韵的自责与难受。

毕竟眼睁睁地看着同伴为了救自己而惨死眼前，这样沉重的救命之恩，恐怕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难以释怀。

然而这种事情，除了当事人自己想通之外，别无破解之法，其他人的开导若她听不进去，一切都是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