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郸山岭东部，伏龙巢，虚怀谷氏族地。

李澈与元应彬从虎沟峡出发，一路驾舟，悠哉游哉往洲陆北面飞遁，耗有五日的功夫，横跨数千里，来到了在中灵州西南部的长郸山岭。

直到深入山岭中心，他们才明白，虚怀谷氏的族地，为何被称作伏龙巢。

这却是一座占地方圆数百里的盆地。

其周环边沿，种植满了一种李澈所不识的绿木，青翠挺傲，似竹又若松，散发着一股淡淡清香。

李澈与元应彬收了法舟，虚立在空，朝下一望，便往南面缓速遁去，逐渐按落遁光。

这里留了一道豁口，但没有大门，没有拒马，也没有匾额，只有一个从盆地底下钻探上来的石质龙首雕塑，怒目圆睁，触须大张，望向所有来客。

盆地上空隐有云雾缭绕，能够知晓大概，但却看不清具体，离地十余丈高时，李澈才看清楚了究竟。

这龙首脖颈一路下延，绵长的身子环盘了整座盆地一圈，雕刻精细，鳞角峥嵘，栩栩如生，就像一头真龙盘伏在巢。

“谷氏为何要刻镌这么一座雕塑？”

元应彬大感震撼。

他虽知道中灵州上的许多种种，但大多没有真个亲眼见过，或者接触过，此刻看见谷氏这族地，只觉生平仅见。

李澈摇头，表示不知。

逐渐落到地面，元应彬紧忙闭嘴，不再谈这个话题，免得被谷氏族人听见，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两位，可是来我谷氏求药的？”李澈两人甫才在高大的龙首旁落脚，就有个披坚执锐的甲士走了过来。

元应彬正待开口，没想到他又接着道：“若是如此，两位可要失望了，下来一段时间，我族内可能都没法与外来同道炼丹。”

李澈与元应彬互望了眼，后者走近一步，拱手问道：“未知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

甲士摇头，看了眼身后，犹豫了一瞬道：“那倒不是，只是前些天来了人，如今族内就把这段时日来求药的人都给暂时回退了去。”

李澈皱眉，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甲士手上白光一闪，递给了元应彬一支玉瓶，“这是安源丹，能够补益五脏，若有伤势在身，能够助益养炼。”

言下之意，即是奉礼送客。

元应彬没有伸手去接，看了李澈一眼。

李澈思索一瞬，拱手问道：“却不知贵族何时会重开大门，受托炼药呢？”

甲士也看出来了李澈是主事之人，摇头道：“这我也不知晓。”

李澈挑眉，但倒也没说什么，他相信这个甲士大概率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情况。

只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不大好办了。

原先按李澈打算，几种凝丹所需丹药，他是想都落在这虚怀谷氏身上的。

或者说，那两种不同种功用回气的丹药它可以另去别处寻求，但护脉的丹药，以及掺入真元脂露，固化金丹初胚的丹药，他还是想从谷氏这里入手的。

盖是因为，若求托上平渊教，他们虽然也能动用自家手段人脉，替自己炼药，但随之要付出的，是一个乃至两个人情。

平渊教对于这种人情从未有过明确规定，究竟要你做什么，付出什么，只承诺不会违背你所属的师门氏族，不会让你做欺师灭祖之事。

其它的，就完全没有个定数，就连何时要你应付也未有说明。

有人今日央托平渊教弟子帮忙，成事后，当场就被叫去一起对付某种妖兽；也有人今日如愿，却直到数十年后才被叫去应复。

而要你做的事情，可能只是远赴千里，亲自送一封信。

当然，也不乏有人至死都没被叫去还付人情。

李澈自是不希望这样欠下人情。

有时候让你去帮忙做什么事情倒也罢了，毕竟等价交换，各取所需，他受不了的，是那种悬而未决的状态。

假若他当场没有被要求做些什么事情回报，那助他的平渊教弟子说留待日后再谈，那……

李澈可不想自己闭关修炼，或者做什么要紧事的时候，偶然间松落闲歇，还要担心自己会不会被随时叫去还付人情。

至于太乙派……

玄、灵之别是一方面，再就是他在那里并不认识什么人，唯一的郁柄，现在也还是他李澈自己欠着人家人情。

但虚怀谷氏却不一样。

虚怀谷氏与绝大多数氏族都不一样。

他们精擅炼丹，广开大门，收受各道修士央托炼药求丹，在玄、灵两方中都有不小的名声，口碑也很不错。

由于八面玲珑，四方交好，又确有本事，他们是天下间少有的没投靠在玄、灵任何一方的氏族。

这背后有没有玄、灵两方的博弈，李澈并不清楚，但他看中的，就是谷氏在受托炼丹时，只会收取超出溢价丹药两至三成的灵石，或者等价的宝贝。

“哈！”

李澈突地哑然失笑，把一旁的元应彬与谷氏甲士怔了怔。

元应彬问道：“怎么了，李兄？”

李澈摇头，示意没事，说道：“周近可有什么去处？我们先去逛逛？”

他其实是想到，自己方才的那一番思索，让他认清了自己的一个特质——轻易不愿欠人人情，也不大愿受人拘束，这才失笑。

元应彬点头，神色跃跃欲试，“我知道有个好地方，也有许多少见的丹药宝贝，咱们可以去看看，碰碰运气！”

李澈点头，摸出来数枚灵石，对甲士道：“这位道友，我想七八日的功夫应该够了吧？或者你可有什么通信的办法，留予我一个？”

“届时贵族若处理事毕，复又开放让外来同道求丹，可以知会我一声，这里是点酬劳，还请……”

李澈话还没说完，甲士就连连摆手，说道：“不须不须！我等被严格命令过，不得收受私财……”

李澈正待劝说，就见到后头盆地内纵起来两道遁光，一道火红，一道偏粉，直冲这里飞来。

还没靠近落脚，就听见一个略显稚嫩但跋扈的声音响起：“咦！怎么还有人来求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