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达黄泉,玩家请上车
作者:兰亭芳华 | 分类:悬疑 | 字数:29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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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外篇:九尾狐3
碾才踏入祁业的帐篷里,扑鼻而来的,就是浓浓的混着酒味和鲜血的味道。
祁业,前胸袒露,手里提着一个大酒壶,身边还躺了七八个酒壶,有些酒壶的壶口,还正滴着酒,显然还没喝完就被丢在地上了。
“王。”碾眉头不禁皱起,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剩下五百兵,该是要倾全力杀出血路之时,怎么还在灌酒?
“碾,来来,陪我喝酒,来来来。”祁业挥着手。
“王,”碾语气恳切。“别喝了,现在不是喝酒的时候。”
“喝酒,来,碾,喝酒,喝酒。”
“王,现在??”碾继续规劝,她希望王保持最佳的体能状态,因为一个时辰后,绝对是硬仗。
“喝啊。”祁业大喝一声,手一推。
“王。”碾叹了一口气,头微仰,喝了半口后,又急忙说:“现在我方剩下五百兵,对方仍有三万,唯一的机会是在入夜前,我们发动突袭,半日已经调查过了,往西北方冲,那里有绵密的树林,一旦入了森林,我们立刻改为往东方去,逃生的机会不小。”
“五百兵吗?”祁业看着酒壶,却露出了苦笑。“碾,你知道我花了多久,才建造这个王朝吗?”
“王??”
“二十一年。”祁业叹了一口气。“我从河边的一名渔夫开始干起,一路打,一路杀,花了整整二十一年,才有今天的这些兵,这些领土,如今,却在一仗中全部失去了,只剩下??五百兵?”
“嗯。”
“人生,究竟还有多少个二十一年呢?”祁业苦笑之后,又是仰头一大口酒。“究竟,还有多少个二十一年呢?”
“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碾依然苦劝着。
“呵呵,是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祁业说到这,忽然放下酒,眼神锐利而古怪。“就像当年,黑胡子,把你留下来吗?”
“欸?”碾身躯猛然一震。
“碾,出生在战场尸体群中,是黑胡子以及部下许伯两人携手养大??”祁业看着碾,那奇异的视线开始改变了,变得越来越炙热,仿佛一股地狱之火,从火山深处往上涌,就要破山而出。“你觉得,这样的人,会提着黑胡子的头,来换取荣华富贵吗?”
“我??”碾感到全身战栗,祁业早就知道?黑胡子给碾的任务了吗?祁业,早就知道了吗?
“而我留你的原因,你知道为什么吗?”祁业的身体开始朝着碾靠近,浓烈的酒臭和浴血奋战的血气,不断冲击着碾的鼻腔。
“为什么?”碾感到战栗,没想到祁业早就知道了,那这些年祁业不杀她,究竟,究竟是为了什么?
而这是不是就是碾一直感受到,来自祁业“奇异视线”的原因?
忽然,半跪的碾感到背脊一阵古怪的凉气,碾认得这凉气,事实上,所有在战场上经历无数血战仍能幸存的人,都会认得这凉气。
这是刀气。
而且是怀着杀气的刀气。
基于本能,碾一个转身,紧急避开了这一刀,而刀势未尽,噗的一声,砍中了帐篷的地板。
碾急忙抬头,她同时看清楚了下刀之人,而在她看清楚之时,表情跟着大变。
因为下刀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几年来,邀碾喝酒,将碾一路拉拔到现在的祁业。
“王?”碾感到战栗。“你、你在做什么?”
“你不是要知道为什么吗?”祁业的刀,顺着他的手腕灵活的转了一圈,足见他也是用刀高手。“我现在在告诉你答案啊。”
“王。”碾仍不懂,但她的手已经摸到了后腰处,那里有她双刀之一的短刀。
来到祁业的帐篷,碾不会带战场上征战的长刀,但短刀从不离身,所以她未必是全然的束手就擒。
“有带刀啊?太好了,那就来吧。”祁业大吼,双手握刀,用力朝碾劈了下去。
祁业的刀,走的是大刀阔斧风,刀势狂暴,战场上任何敌人只要被祁业的大刀劈到半点,轻则就是断手断脚,重则全身破成两半。
碾的双刀若全部在手上,也许不会居于弱势,但此刻的碾只有一柄短刀。
短刀只能近攻,面对大刀乱舞的祁业,碾只能避,而且越避越险,好几次,碾都可以感觉到大刀的刀锋,贴着她的肌肤滑过。
那距离之近,只要再半寸,碾的半只手脚,就要被削下来了。
但,险归险,碾仍在奋战,她的短刀,在狂风暴雨般的大刀中,化成点点锐利精光,寻找任何弱点进击。
也是因为短刀仍具备一击必杀的威胁性,也让祁业的攻击有了顾忌,更不断替碾争取一丝生机。
但,也在当祁业与碾双方交手到了第三百余招之际,碾看到了,破绽。
祁业的刀很狂很强,与半月的大刀有几分相似,但要舞这样狂的刀,则需要比谁都强的体力和持续力,祁业也算是一个奇才,能连舞三百余刀,但,祁业毕竟是人,人的力气终究有限。
只要力气稍微接续不上,刀势一顿,破绽就隐隐出现。
第62章 外篇:九尾狐3
但事实上,这不单是武术的对决,更是时间的竞赛,只剩下一柄短刀的碾,必须撑过祁业前面数百招狂暴乱舞的大刀,才有机会等到这千载难逢的破绽。
面对这样的状况,就连碾自己觉得都不乐观。
但,也许是祁业与易后交战挫败,又是伤,又是醉,这破绽竟比碾预料中,早了好几百招就出现。
“出现。”碾吸了一口气,她看见了,祁业的手掌也许没了力气,刀没握住,滑了那一下。
刀势偏了,机会来了。
碾在这一刹那,用力握住了短刀,然后往前踩了一步,但要踩这一步,也必须付出惊人的决心。
因为在碾的面前,可不是一个平凡的风景,而是一大片由祁业刀光组成的白色漩涡,每个漩涡都代表着残暴的死亡陷阱,碾只要衣角被卷入其中一个漩涡,肯定就是穿膛破肚的死期。
但,碾仍然往前踏了一步。
因为她是碾,她是从战场尸堆幸存的女孩,她是多次出入战场,但却幸存下来的碾。
她咬着牙,停止呼吸,手握短刀,伸得笔直,直插了那个破绽,逼近了祁业的心脏,只是,当短刀刀锋距离祁业只有半寸之际,碾皱眉了,祁业却笑了
因为他们同时发现了一件事,长度,最后的问题仍是长度。
短刀太短,竟然差了半寸,插不到祁业的心脏。
而且,碾已经踏入了狂舞大刀的中心,这击若未成,下一秒,祁业的大刀反噬,肯定将碾绞成碎片。
结束了吗?
碾这样问自己。
结束了吗?
祁业眼神睥睨着碾。
结束了吗?不。
不!
碾在这一刹那,她手指张开了。
当她纤细美丽的手指张开时,短刀,就这样带着碾的决心,带着碾求生的意志,继续往前飞了出去。
时间,像是慢动作般,这柄小刀,穿过不断回旋的白色大刀漩涡,笔直的往前挺进,然后在祁业惊异的眼神,与碾的嘶吼声中??
噗的一声。
贯入了祁业的咽喉。
同时间,大刀落地,划过了碾激战时飞扬的长发,削断了一大片发丝,在发丝飘扬中,祁业往后倒下。
胜负,也在这一瞬间,分了出来。
“呼呼呼,呼呼。”碾喘着气,她感到自己全身虚脱,但就在同时,她听到了来自后方的脚步声。
快,轻,绵密,且充满危险的野兽脚步声,朝着自己的背部,猛扑而来。
碾不用猜也知道冲来者是谁?那是一直以来守护着祁业的巨犬,黑雪。
但现在的碾,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她只能苦笑,非死不可了。
真的非死不可了。
但也就在此刻,另一个情况发生了,那就是明明已经被刺中要害的祁业,忽然发出低吼。
这低吼充满了威严,那是王者的怒斥。
“坐下!黑雪!”
听到主人这样一喊,黑雪一阵错乱,脚步踩错了几步,还是停了下来,停在碾的背后,没有继续往前扑。
“王。”碾看着祁业,这个男人,咽喉处插着一柄短刀,正看着碾。
那眼神,与每次酒酣耳热后,那奇异的眼神一模一样。
“你猜到了吗?我为什么要让你活着?”
“我不懂,”碾想哭,她看着祁业,让她想起了许伯,她不懂,她全部都不懂。“为什么要让我活着?为什么明明想杀我,却又喝止了黑雪?”
“因为,从那个时候开始,”祁业看着碾,眼神好温柔,好温柔。“看着你,手里提着黑胡子的头,只身走过千军万马,仪态带着武者的霸气与女孩的优雅,朝我走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你是我今生??最想征服的一块美丽领土。”
“最想征服的一块美丽领土??”
“我原本打算败尧,接收他的农业资源,然后再过三年,再将易后歼灭,谁知道??易后先找上了我,我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此刻是我军最弱之时,也不知道他如何知道我军的实力,明了此时我军仍无力与他抗衡,所以我输了,真可惜。”祁业看着碾,眼神好温柔,“我想,如果我成功了,我就会告诉你,不用替黑胡子报仇了,因为,天下是我的了,而我的天下,就是你的天下了。”
碾看着祁业,她从来不知道,祁业对自己的用情这样深,也许她知道,只是她不敢去想,因为她背负着黑胡子的恨,这个恨,让碾日日夜夜不得安心,这个恨,更让碾杀了许伯,她觉得自己是罪人。
一个不配拥有爱情的罪人。
“不过,当我花了二十一年的功绩,毁于一旦时,我就知道,不可能了。”祁业闭上了眼,“所以我选择让你杀了我。”
“啊。”这刹那,碾也懂了,为什么祁业会提前在三百招内就露出破绽。
是祁业故意让碾的吗?祁业故意要让碾的短刀,刺入他咽喉的吗?
可是,这不是碾要的,这一点都不是碾要的啊。
“让你完成复仇,也好。”祁业虚弱的笑着,伸出了手,而碾没有躲,让这个垂死的王,抚摸自己的侧脸。“毕竟,我没有完成对自己的承诺,所以我自己决定,让你杀死。”
“王,不对,不对,这不是我要的!为什么你自作主张!为什么??”
“不是你要的?那你有更好的方法吗?”祁业苦笑,“要解这个宿命,除了完成天下霸业,不就是我死,还有更好的方法吗?”
这刹那,碾只觉得心痛,是的,的确没有更好的方法了,至少,碾在祁业身边这几年,她真的想不到。
黑胡子对碾有养育与救命之恩,并刻意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逼碾许下要杀死祁业的诺言。
而祁业因为爱上了碾,所以不杀碾,甚至给了碾更好的生活,但碾无法决定自己该不该杀死祁业,因为??若不杀,她就成了真正的背叛者,背叛了十三岁前的伙伴,但若杀了祁业,则对不起十三岁之后这些伙伴。
于是,碾挣扎痛苦了好多年,她原本希望祁业真的能统一天下,然后自己就能离开,只要离开了,找个安静的地方了此残生,但没想到祁业霸业溃败,在男人失去自尊与信心下,决定干脆死在碾手下。
这就是整件事的始末,也是碾无法抗拒的悲剧。
也就在碾感到痛苦之际,却见到垂死的祁业,忽然吹了一声口哨。
“黑雪,来。”
碾一呆,祁业最后想做什么?
黑雪似乎也察觉到不对劲,但它是一只忠心无比的狗,从它还在襁褓中,就被祁业照顾,虽然迟疑,仍摇着尾巴,朝祁业走去。
当黑雪来到祁业的身边,躺在地上的祁业伸出了双手,抱住了黑雪粗壮的脖子,用很温柔很温柔的语气说:
“黑雪老友,抱歉了。”祁业低语,“真的,抱歉了。”
对不起?这一刹那,碾愣住,因为祁业的手突然抓住一旁的大刀,然后用快速而惊人的速度,唰的一声,割断了黑雪的咽喉。
“呜。”黑雪脖子喷出惊人的鲜血,血全部溅满了祁业的脸,但祁业没有放手,他的双手紧搂着黑雪的脖子,黑雪拼命挣扎,发出死命的哀号,但祁业不放手。
就算祁业已经逼近了死期,但他仍不放手,用尽全力搂着黑雪,黑雪哀号,不断哀号。
终于,哀号声弱了,低了,慢慢的停了。
“呼呼,这只狗??不只??呼呼,忠心,而且很强??呼呼??”祁业看着碾,“它??亲眼??见到我??被你??杀死??就怕我??一死??它会马上攻击你??甚至??天涯海角??追杀你??所以??”
“所以?”
“??我替你??杀了??它。”祁业笑了一下,脸上表情渐渐僵住,那是死气笼罩全身的征兆。“黑胡子??的诅咒??就这样??停了??吧??你??”
“王??”
“你??自由??了??”祁业淡淡笑着。“我曾??梦??一个僧人??带着??狐狸??我想放你??自由??你??自由了??”
你??自由了??
“王!”碾吼着,带着哭音吼着,但祁业已经不说话了,他就这样抱着黑雪,带着死前的微笑,断了气。
他最后的力气,全都在杀死黑雪时耗干,干到一丝都不剩,所以,当他完成了最后的心愿,立刻断了气。
帐篷内,剩下碾。
她又感觉到了后腰部传来的剧痛,有什么东西要从她的后腰处窜了出来,而且这次是两条。
一条编号六,似乎和祁业有关,一条编号一,似乎指向了黑雪??
这到底是为什么?碾哭着,这些人,为了自己而死的人与狗,都会让自己的后腰部产生剧痛,而且,僧人带着狐狸而来,这是什么意思?
碾不懂。
她为什么要背负这些,这些恨,这些爱,这些忠诚,这些疼惜,为什么?
而就在碾痛苦至极之时,她听到了帐篷外传来一个长长的号角声音。
就算她悲痛欲绝,她仍瞬间理解了这号角声音的意义。
“来了。”碾喃喃自语。“易后最后的部队,终于发动攻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