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殿下白衣墨发，依靠在石床一侧，面容沉静。

周身的灵石不住消失，以他这样的消耗速度，这里的灵石很快就会消耗一空。

程沄感觉到祁殿下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有些虚无，他似乎在承受某种难以言喻的痛苦。

额角青筋微微起伏，很快又平稳下来,而这时，他手腕处浮现出一个契约契，缓缓脱离他的身体，向上方飘去。

他伸手，轻轻一挥，那道契约符朝如烟雾般烟消云散。

祁殿下突然感觉到对面的人看他的目光不再是忌惮，没有了最初的愤恨，反倒是多了一些……同情和可怜。

“你的眼睛，如果不想要了,本座可以代劳。”

程沄闻言收回目光，要不是知道他身份特殊，她都以为他是霸总看多了。

你瞧瞧这张口闭口，要杀要剐的。

“祁殿下，无论是你主，还是我主，都不可取。契约讲求你情我愿——现在是你不情我不愿，强扭的瓜它不甜。”程沄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对面的反应。

祁殿下瞥了她一眼，大概是说:你在说什么鬼话。

只是他没在开口，眼睛一闭，又睡着了。

程沄嘟囔:“啧啧啧，不行啊，这太虚了。”

趁现在，弄死他跑路？

摇摇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还不想死。

程沄远离石床，将灵福草安放在灵石堆上。

看着它缓缓的吸收着灵气满意的点头。

而后翻开随身携带的玉简,开始翻找起有关于契约符的记载。

良久，程沄才放下玉简，她大概知道为何小白要找她了。

……

程沄安静的在角落里，短短一天时间，她已经看到这位大妖身上冒出了不下两百个契约符。

大大小小，繁杂的简单的，不一而足。

这就要唾弃中洲锁妖塔了，这不干人事啊。

契约一只妖，哪里是打的契约符越多就能行的？

还是说都想等他撑不住了来捡漏？

在等待中，祁殿下再一次醒来，程沄已经组织好了措辞。

“祁殿下，你想与我契约，无非是想借用我……不，是想让我帮你彻底摆脱这些契约符。

主仆契约，一旦生成，其他任何人都无法解除或者重新加盖新的契约。

一只强大的妖，能轻易反噬修为低微的御妖师，除非御妖师有高阶灵器能镇压大妖。

这就好比天楚诸多御妖世家,他们会提前为小辈准备高阶又强大的妖,也有足够的实力保证不被大妖反噬。

你是强大的妖,而我嘛,修为低微，又恰好没有契约旁的妖。

非常符合你现在的御妖条件。

你若与我契约，就可以摆脱这些契约符的折磨，以后也可以摆脱我，重获自由。一举两得。”

说到这，程沄不由暗暗臭骂那个小白，她好心救他于水火，居然害她沦为此种境地。

大妖如何摆脱她，当然是她身死道消啦！

好似看出了她心中鄙夷，祁殿下道:“如果我能保你不死呢？”

“怎么保？”如果自己的安全能够得到保障，那未必不可行。

反正吃亏的又不是她。一只大妖被她一个小修契约，传出去被人笑掉大牙的可不是她。

“时机成熟，你我自行解契。”

对哦。这的确也是个办法，御妖师自行终止契约，只不过很少有御妖师会那么做，她都险些忘记了。

可是……

“不行，还是不行。”程沄摇头。

她契约了不要紧，与她契约的妖就可以入立月潭，届时她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这大妖自己就住在和立月潭很像的一个潭里，若是看上了立月潭，起了歹意，她能和一个大妖去抗衡？

“理由？”

“理由就是——我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我对妖一视同仁，我坚决不同意契约！就是杀了我，我也不契！”

听听，多么冠冕堂皇，她若是妖，她听了都得感动。

“这已经由不得你了！”祁殿下伸出手，一股强大的力量一下子将程沄吸了过去。

与此同时，祁殿下翻身而起，整个人凌空而立。

程沄就站在他对面，双手不受控制的抬起，掌心朝上。

祁殿下口中微念，熟悉的契约法决在他脚下晕开。

一个契约符在指尖修炼扩大，落到两人之间。

祁殿下的手，紧紧的贴在了她的掌心。

冰冷，如玉。

四手相触，契约符光芒大盛！

程沄感觉浑身上似落了一道枷锁。

“你这是——”

“本座堂堂妖界少主，岂会沦落他人妖仆？既要结契，自是你为仆，本座为主！”

“我方才说过了，你做梦！”程沄咬牙切齿，艰难的说出这句话。

她真是圣母心泛滥去同情一只妖！

还是一只自以为是的妖。

“想成为我的主人？下辈子吧！”

程沄运起全身灵力去抗衡。

契约符在两人身前高速旋转，时而逼近程沄，时而缓缓退去。

仿佛是一场无声的拉锯战。

程沄咬紧牙关，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与此同时沸腾的，还有立月潭的潭水。

潭中似有龙吟响起，一声声，从潭底向外扩散。

祁殿下怔了下，他注意到面前的女弟子脸色发白，原本清秀的面庞有一道虚影浮现，虚影与她五官一般无二，却给人一种极为美艳妖邪之感。

清秀与邪魅，两种感觉出现在同一张脸上，竟然一点都不突兀。

刷！

女弟子睁开了眼，之前的黑瞳赫然成了琥珀色的竖瞳，这眼睛他再熟悉不过了。

“龙潭果然在你身上！”

话应刚落，两人之间的契约符就彻底碎裂，祁殿下心口一痛，口中满是猩甜。

一丝鲜红从他嘴角滑下，凭添了几分破碎感。

对面的程沄无知无觉，她的手快速掐诀，一个繁杂而古朴的契约符在她身前快速凝成。

随着程沄一声轻喝:“去！”

这枚契约符没入祁殿下的体内。

祁殿下一身雪白的长袍在顷刻间化为乌有。不知是气是恼，他苍白如雪的脸突然涨得通红。

从他光滑的额头开始，一道道大大小小的契约符透体而出，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覆盖在他全身上下，仿佛为他披上了一件赤红的贴身衣袍。

顷刻间，这件衣袍再次碎裂……

噗！

祁殿下终于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恍惚间，他看到对面的女弟子化身一条白龙，龙首威赫，龙口大张，呼啸而来，将他一口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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