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打了足足一个月。

打到游气蔽天、日月失色，苍穹破碎、大地齐喑。

当看到那降世的滔天鬼魔之影，众修终于得知了楚夜的真实身份。

这是楚谣的成名之战，甚至那座在万千道法中濒临破碎的山峰，后来都被命名为“鬼仙峰”。

鬼仙之名，彻底响彻北域。

天阴宗，又多了一位天娇。

——

白月见出关，成功晋升元婴，填补了师尊逝去带来的空缺。

宗外环伺的宵小之徒就此偃旗息鼓，宗内浮躁的人心也彻底稳定。

在远方听闻此信的楚谣终于放下心来，将心思放在了游历上。

闯秘境、访名山、踏险地、觅长生。

从北域到南岭，从西漠到东海，她的足迹踏遍风元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遍历炎凉世间，看惯离合悲欢。

历经无数磨难，又能转危为安。

这一走，就是数年。

久到天阴故友都快忘了她的名字，久到师姐只能靠那经常摇曳不定的魂灯才能确定她还活着。

直到有一天，天阴山门，白月见终于与消失多年的师妹相见。

她形影单薄、满身疲倦，那双看遍了红尘的双眼中却玲珑未减。

望着最亲的师姐，楚谣露出了大大的笑脸：

“师姐，我要闭关！”

——

这是楚谣最久的一次闭关。

一百三十九年。

出关那日、天变地异，祥云齐至、凤唳鹤鸣。

举宗震撼。

天阴宗，迎来了第四位元婴修士，从此一跃成为北域至强、如日中天。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

楚谣也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座洞府。

说是洞府，其实包含了很大的一块区域，包括近百里内的山林峰峦，这自然是元婴修士的特权。

“嗨呀，辛苦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享享福了！”

楚谣用储物袋中的珍藏，将洞府修建得宛如仙境一般漂亮。

她将陪伴她已久的小灵也放了出来，还在院子里搞了一片荷花池，看着池中花叶交映、锦鲤游曳，说不出的满意。

但心中总是隐隐地不安。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楚谣感觉越来越怪。

她的身影在天阴宗内闪现，看到了忙于事务的陈青禹掌门，看到了沉浸于修炼的内门弟子姚寒，看到了木尧和路华长老，还看到了顾玥、江露、李大音……

无数的人，有旧识、也有新交，有的人向她行礼、有的人并未察觉她曾来过。

“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谣自言自语，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郁。

她决定回府用道法占卜一卦，当她在储物袋里“翻箱倒柜”时，一本残破书卷映入眼帘：

“存灵诀”。

楚谣的脑袋嗡地一下，神魂中似有闪电划过，她终于想起真实的自己，以及就要在风元星上发生的事情。

但她做的，不是想办法勘破，而是火急火燎地冲到了师姐的洞府：

“师姐！快，我们要跑！”

“嗯？”白月见还在关照灵田，看师妹匆匆忙忙地赶来，眉头一皱。

“你怎么了，莫不是修炼出了差错？”

“不是差错！宗门马上就要遭劫了，所有人都会被亚里公司的战舰抓走！”楚谣眼中焦色难掩。

“噗。”白月见不由得笑出了声“你听见自己在说什么胡话了吗？好歹也是元婴修士了，镇定点。”

“镇定……没错，我得冷静下来。”楚谣深吸了一口气

“不对，他们的武器能覆盖全宗，想跑也没地方跑……事到如今，要么逃亡外星、要么可以试试宗内秘境是否能瞒天过海……最稳妥的还是第一种方法！师姐，宗内可有能够穿梭于星海之间飞行法器？要能把全宗人都装进去的那种！”

“心魔入脑了你？”白月见望着楚谣“穿梭星海的法器、还要把全宗的人装进去，你还真敢想，风元大陆不够你折腾了？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法器，要是有了，我们早就飞升成仙了！”

楚谣神情一滞，脸上瞬间变色：

“不对，你不是师姐！”

两人相伴已久，师姐不可能这样子和自己说话！

若是真正的师姐，就算楚谣说的话再荒谬、也会慎重考虑，而不是儿戏一般开着玩笑。

“这话说的，我不是你师姐又是谁？”白月见刚要开口说话，两人脸色再变。

楚谣感受到了，那股熟悉又陌生的，神识受限、灵力迟缓的感觉。

她立刻朝天望去。

层云之上，已有庞大的黑影在天空中若隐若现。

接下来，曾经发生的一幕再度上演。

战舰下落、宛若天劫降临，所有的道术法宝全然无用、门人流离失所，宗门分崩离析。

楚谣站在峰顶，看着那庞然大物，心中似乎有一道声音在叩问自己：

如果这百年拼搏注定徒劳无功；

如果视若己出的亲友终将离散；

如果半生修道却落得一场重修；

如果你早知命里会有这么一劫，

当年的酒楼上，你是否还会向着那老道磕头？

楚谣闭上了眼睛。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了，这问心关到底问的是什么。

过去经历的一切再度浮现心头。

离乡进城、酒楼拜师、路遇邪修、亡命天涯……

闯北域、斗众修、入天阴、承师钵……

历兽潮、炼紫煌、震宵小、结元婴……

一路艰辛、一路重走。

她心底其实知道这只是一场试炼，但仍一次次踏上了与过去相同的选择。

只因她叫楚谣。

荏苒半生，我还是我。

楚谣睁开了眼。

她抬头望着那庞大的天人造物，双眼清澈明亮。

“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

无尽的狂风中，楚谣自言自语。

“即便命中注定会有如此一劫，我也同样会走。”

“这就是我楚谣的人生。”

迎着势如破竹的金光，楚谣毫无惧色地张开双臂，露出坚定的微笑。

“从来无悔！”

一切的一切，忽然化作云雾，如梦幻泡影，在一声无悔中消散。

待到一切落定，耳边响起了浅浅的浪声，脚底游鱼戏水、头顶飞鸟盘旋。

她已经回到了第一关的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