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都给你说了会有强烈的副作用了，还是这么不谨慎。”

看着被绑成了粽子的王尧，池老板眯着那对丹凤眼，不无责怪地说到。

“你别讲的这么玄乎啊，直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直说吧，我顶得住，我是不是快死了。”

语气中已然有些决绝，但王尧的模样到完全不像是将死之人，反倒是红光满面，活蹦乱跳。若非被绑住了手脚，他现在恨不得去外面跑一趟马拉松。

“哎呀，那倒不至于，池某我虽然是个赤脚医生，但怎么会把那种副作用致死的残次品药物卖给客人；散财药铺传到我这，哪怕不能继续发扬光大，也万不可砸了招牌。”

听着池老板这个不是保证的保证，王尧虽然按下了心中的焦虑，但却又浮起另一种莫名的不安。根据他的了解，这个姓池的跟胡玉儿是一个路数，虽然关键时刻很靠得住，可在这种模棱两可的时候就会展现出其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本性。

“那池老板你现在能告诉我那副作用到底是什么了吗？”

这说来也奇怪，当初王尧买那灵力药剂时，池外天就没告诉他具体的副作用到底为何，只是严肃地警告了一番。如今这家伙又含糊其辞，着实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哎，王老弟莫急，结果马上就出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时，老板娘艾琳也拿着张类似化验单的东西走了进来。只不过那化验单用的是张黄纸，上面也全是账房先生苍劲有力的行书。

这不西方也不东方的形式，虽然让人有些哭笑不得，但倒也符合了池老板那怪癖的性格。艾琳给了池外天一个眼神，在得到了后者确认后，遂震声念到。

“化验结果...”

“哎、等等等等！艾琳我想了一下，你虽然是机器人但到底还是以女性的行为逻辑去构造的，这事儿就交给我来传达吧。你先回避，也算照顾下王小哥的面子。”

闻言，女仆艾琳白了自己这个老板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将化验单交了过去，然后离开了地下室。

“池兄，你别吓我啊，搞得这么郑重其事的。”

“哼哼、这话先放一边，总只先从好消息开始说起吧。恭喜你，王老弟，你的小命保住了。原本这灵力制剂就是应急之物，在古代更是被列为歪门邪道；像你这样过量服用，本来是有身陨之险的。好在你命大，原本体内并不宽阔的灵脉到底是跑完了这股突如其来的灵力，没让其翻涌暴走，急火攻心。”

听见小命保住了，王尧也松了口气。

诚如池外天所说，人与人的灵脉是不能一概而论的，普通人体内的灵力稀微、灵脉也相对较窄。就像流淌在沟渠中的细水一般，二者配套兼容。倘若突然灌注大量灵力，那么原本未被拓宽的灵脉自然承受不住，从而“决堤”。

古来就有“洪水猛兽”之说，人体内的“洪水”亦十分可怕。过剩的灵力会在体内翻涌乱窜，将原本协调的五脏六腑冲乱，体质薄弱的人当场暴毙也并不稀奇。

“那...池老板，我现在这状况，就是等体内多余的灵力消散完便会结束咯？”

“嗯，话虽如此...”

池外天皱着眉，看着像发动机一样不断颤抖的王尧，面露难色。

“王老弟你虽然走运，没让那灵力泛滥到心脉附近，可其他地方却有遭殃的可能。”

“啊？！”

“人有五脏六腑，虽然心脏是生命线、至关重要，可其他地方若被损坏，也有可能抱憾终生——这也是我之前不告诉你副作用的原因；毕竟，在副作用发生前谁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遭殃。如今王老弟你的情况嘛...就是心脉无碍，可肾脏附近却有大量冗余的灵力，若不及时排除很有可能...”

思量片刻，池外天用了一个更加风雅的说法。

“...很有可能无法更加快乐的继续畅玩地球OL这款游戏十八岁往后的部分。”

...

...

...

两人眼神一对，王尧如遭雷劈。

“池老板您的意思是...”

“嗯，就是你猜想的那样。冗余的灵力会使你的○○无法正常工作，如今这浑身燥热的症状，某种意义上更类似于回光返照。哎...”

走上前去拍了拍王尧的肩膀，池外天拿出手机问道。

“王老弟，你我虽然刚认识不足半年，但相谈甚欢。如今年纪轻轻居然遇到如此恶事，也全怪我医术不精，无法力挽狂澜。来、看看吧，这里面喜欢哪个，我帮你点过来，权当是上路饭了。”

“别啊池老板，我难道就不能再抢救一下了吗？！”

“额...理论上是有的，但条件十分苛刻。你知道‘表里五脏说’吗？”

自然，王尧两眼问号，完全听不懂这理论。池老板也没卖关子，直言解释道。

“所谓‘表里五脏说’，就是我们除了生物学上的那副五脏外，还有一副用灵脉构成的‘里五脏’；而这互为表里，相互调和。如今王老弟你这就是里五脏坏了，影响到表五脏的典型案例。故而，若要根治倒也并非没有办法，但讲究兵贵神速。需要有一个灵力异常充沛之人，将神识化念，到王老弟你的里五脏之中开一刀，把那冗余的灵力放出来，方可医治。”

第7章 白骑士的报恩

一听这话，王尧也沉默了。

他很清楚池外天这绕大弯的意思，毕竟那个“灵力充沛之人”简直就是在明示阿琳。

池老板之所以绕着么大圈，就是想吓吓王尧，让他开口请阿琳来做这件事。虽然平心而论，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因阿琳而起，她挺身而出为王尧治病也算一报还一报；可如今池老板这么郑重其事的去做思想工作，恐怕神识化念，去潜入里五脏中当那把手术刀，也是个极度危险的活计。

“池兄，你如实跟我说，这潜入里五脏的法子到底有什么风险。”

“这...”

果不其然，王尧还是这么问了。池外天也知道这家伙是个老好人，不问清楚是肯定不会接受手术的，遂震声答道。

“万物有灵，人亦在其中。但不同的是，与那一花一木有别，人的神识庞大且脆弱，必须要有肉体作为‘支架’。当神识离开肉体，并且潜入他人的神识之中，那么二者便很容易混淆。稍有不慎，那么很可能就会被囚困在那五脏六腑之中，像是长在人身上的肉瘤一般，二者皆苦。”

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池外天也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我知道如果去拜托维罗妮卡小姐，她肯定会答应。但那对她来说有些不公平，而且也忽略了你本人的意志。所以，这件事我认为最终还是得由你来决定。”

一听这话，原本因为那药物而亢奋无比的王尧也不免陷入了沉默；但他却刚刚思量没多久，就被一声破门声响给拉回了现实。

“不用征求他的意见了，这事儿我来做！”

是阿琳。

那个曾经果敢无比的白骑士，虽然遭遇了那般背叛却依旧忠于道义，秉承着有恩必偿的原则；再加上有了之前那般和王尧相处的经历，她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而老板娘艾琳也紧随其后跟了过来，冲着池外天无奈地解释道。

“我已经尽力拖住她了，可实在没话题聊，连‘我们俩的名字拼写居然一模一样哎’都已经聊了三回了。”

“哎、当事人是我吧，别替我做决定啊！”

然而，事已至此王尧的声音已经传不到任何一个人的耳朵里去了。池老板也得逞似得一笑，看上去早就发觉阿琳在门口偷听了，直接拍了拍手冲着早就恭候多时的一众助手喊道。

“来人，给王老弟上麻醉！”

◇

维罗妮卡。

维罗妮卡·阿琳·帕拉蒂尔。这是我的名字，亦是救命稻草。

穿着件暖黄色的上衣，配一条价格不到三位数的牛仔裤；抱着那只旅行包，望向窗外...那里是一座座的烟囱，大片大片的荒草地，以及远处早就已经不再使用的厂房。

坐在这辆返乡的大巴上，我感到有些昏沉；空气中的那股霉味令人头晕脑胀，并不乐观的路况所带来的颠簸更是加重了这一感受。

一路上我没敢睡觉，怕钱包被人给摸走，但想看点杂志又会加重晕车的现象，只得像现在这般呆呆地望向窗外，去看那并不算美但却令人安心的风景。

“哼哼...”

不知为何，哪怕在这么折磨的环境中，我还是笑出了声。

也许这就是归乡的魅力所在——哪怕中途有千难万险，但眼看就要到家的时候也会不禁感到一阵放松，在心里安慰自己一句“这都值得”。

嗤——

伴随着大巴进站，乘客们也陆续离开。我个子很高、也很有劲，不需要司机帮忙就能从侧翼的储物区里将自己的箱子提出来。

里面除了一些日用品外，大都是给家人的礼物。除了供我出去上学的二老，更少不了那个上中学的弟弟的份儿。

这小镇的空气质量一如既往的差，汽车站旁边更是如此；站外除了聚拢着等待客人的出租车司机，更有不少三教九流的闲散人士。

也许女孩单独一人在这附近徘徊多少有些危险，但对于生长在这里的我来说，这些地痞流氓不足为惧。他们也认得出谁是本地的，谁是外地的，绝大多数情况不会找本地人的麻烦。

家距离汽车站并不算远，走个十来分钟就能到。

但即便只有这点距离，在八月烈日的照耀下我依旧出了一身汗。单薄的T恤很快被浸湿了，周遭也不乏一些颇为不礼貌的目光；但比起那些，我更想见见许久未见的家人，然后赶快洗个澡把这一身的异味冲刷干净。

“终于回来了！”

站在那个老旧的小区口，看到脚边碎裂的砖石跟离开时无二，烈阳下蚂蚁也如往年那样排成一队为了生计而奔波，我像是傻了一样咯咯的笑了起来。

什么都没变...

有家的感觉真好！

【维罗妮卡小姐？维罗妮卡小姐！】

“啊？啊！”

这个男人的声音就像一根刺一样，狠狠地扎了一下我。但也好在有这声音，我才陡然警醒——我是维罗妮卡，这里根本不是我的家。

【维罗妮卡小姐，我之前跟你说的话可千万不要忘记。你是带着任务来的，千万不要被眼前的幻境所迷惑！】

池老板的声音十分严厉，我也不禁有些后怕。

诚如他所说，为了在王尧的里五脏中抛开一个“口子”，我进入了到了他的精神世界中，以一种相对合理的方式出现在了他的记忆里。

但是，人的神识会保护自己，我作为一个“入侵者”很可能会被这种保护机制所吞没。那后果若说的具体点，便是沉溺在这眼前的幻境中，以这个精神世界里一员的身份过完一生。

【维罗妮卡小姐，为了确保你还清醒，请重复一边任务目标！】

“啊...嗯，我要介入王尧的回忆，去寻找一个契机将他引导向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这样一来，剧烈的变动也会导致‘精神伤口’撕裂，冗余的灵力也能藉由这一伤口排除，对吧？”

【是的，完全正确。在之后的行动中，你也一定要以这个任务作为锚点，千万不能迷失在幻境里！维罗妮卡小姐，切忌遗忘自己的名字，不然的话...】

“姐...？”

突然，有一个尚不成熟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那是个男孩，穿着一身校服，看上去刚从学校回来。皮肤不算白，但五官端正；如果硬要说的话，以我的眼光来看着实有些可爱。

“姐，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他的个头才到我腰间往上一点点，但却很执拗的要帮我把那个沉重的行李箱托上楼。按说，我本应该拒绝的，但却鬼使神差地在这时犯了坏心眼。

我将箱子递给了他，看着这个小身影牟足了劲儿把它拖上三楼后，终于累的气喘吁吁地坐在了台阶上，一步也走不动了。

“让我歇会...我还能...”

“看你这小大人的样儿，别倔了。”

掏出纸巾，我帮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然后夸奖道。

“嘿嘿、你长大了不少呢，王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