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灯火阑珊。

今夜的新宿，不知为何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糟糕...”

小巷中，眼看那薙刀就要朝着自己的眉心刺来，胡玉儿也再无保留实力的余裕，身后九尾华光乍现，一股幽蓝色的灵力像是海波般扩散开来，引得周遭方圆百里都为之一震。

自那日在机场重新与弥合二为一时，她还不曾像这般全力以赴。

嘎——

还未出手，胡玉儿便响起一声惨叫。

是方才困住她的那团大灵，哪怕生有三目六臂，却在接触到胡玉儿的九尾后毫无悬念地被震碎，而恢复了自由之后，这狐狸也以刚猛无比的拳劲顶住了那巫女的薙刀。

哐——

又是一声震天彻底的巨响，单单一拳那狐面巫女的架势便被打破，往后踉跄了七八步；而另一边，此时的胡玉儿已经颇有怒意，她踏着令人窒息的步伐，慢慢向前压去。

“不觉得有些过火了吗？麻衣。”

诚然，虽然这巫女还未摘下面具，但胡玉儿早就断定了对方的身份。

两人对互相的招数知根知底，再加上曾经朝夕相处、甚至要好到可以认作姐妹的程度，哪怕见不到面孔对于对方的身体特征、行为方式也有个大概的把握。

如此近距离的几轮打下来，胡玉儿已经能够断定，这巫女便是中岛麻衣。

“这里可是市中心，你到底想干什么？！”

然而，哪怕胡玉儿的语气已经十分严厉了，对方仍旧充耳不闻。只见那巫女再次重整旗鼓，提着薙刀攻侵而来。看她如此不听劝，胡玉儿也丧失了耐心，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说到。

“还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那今天就好好给你上一课！”

若在往日，胡玉儿肯定会在双手上附着自己更加擅长的土相以做强化；然而东瀛是岛国，四面环海，此处的水相势盛，这狐狸更懂得随机应变，一改往日的作风在拳头上附着了一层坚固地冰晶。

与包容万物的厚土不同，由水凝成的冰晶硬且脆，若跟薙刀硬碰硬恐怕很快便会损耗殆尽，但相对的打在人身上也比附着了岩土的拳头要疼的多。

胡玉儿从来敢于尝试，今天临阵变将也是一时兴起，但她就是能做好这些。

“来咯！”

兴致勃勃地一跃而起，此时胡玉儿的双臂已经化得晶莹剔透，如同琉璃做的那般、颇为好看。而另一边，狐面巫女也一躬身，暴发出了之前未曾有过的力量，想要迎上去速战速决。

一刀斩过，胡玉儿闪身以对。

二刀袭来，她又使方寸天地扭曲空间，延缓了那刀的轨迹。

三刀刺去，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一切的身法在这种情况下都显得苍白无力，而今之际拼的全是勇气。

然而，胡玉儿想来有一股傲气，中岛麻衣作为她的妹妹、同时又是学徒，则有着天生的心理劣势。就在这针尖对麦芒的关头，那巫女自知不敌萌生退意，止住了步伐想要拉开距离；胡玉儿见状，则会心一笑。

“哼哼、果然还是没什么长进。”

轰——

陡然加速，一阵音浪袭来。

这一次胡玉儿毫无保留地展现了自己的速度，左臂架刀右臂冲拳，炸弹般的震荡波伴随着那巫女的身体一同飞出，而后又重重地砸在了墙壁上！

“呼...”

看着自己的双手，刚才召唤出的冰晶臂铠，现在已经由于那一拳的炽烈而几近融化；胡玉儿也面露悔意，自言自语道。

“...做得太过了吗...”

对于自己这个远在东瀛的妹妹，胡玉儿的感情一直很复杂。她十分能理解中岛麻衣的要强，亦很欣赏对方的能力；麻衣就像是年轻时的胡玉儿，特立独行并且自视甚高。

但不巧的是，麻衣比起胡玉儿少了几分幸运。她没有遇到那么好的老师，也没有什么改变人生轨迹的机遇。更有甚者，麻衣一直视作假想敌的胡玉儿，也总是在一个她可望却不可及的位置。

胡玉儿就在近处，却总是领先麻衣。

“现在清醒些了吗？”

甩了甩已经打的通红的双手，胡玉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了过去。她决定不管这次麻衣是什么理由袭击自己，都不生气。

“真是...虽说比我小，你好歹也五百岁了，怎么跟山门里的小孩子有一样，因为一点事儿就比来比去的。”

蹲在麻衣面前，胡玉儿看着那戴面具的巫女，有些哭笑不得。

“还特意戴着个这玩意，好像戴上之后我就认不出你了一样。哼哼...”

无奈一笑，胡玉儿伸手摘下了那巫女的面具。

然后...

她的表情僵住了。

面具下的脸庞并非麻衣，甚至不是一张人脸！黑色的混沌物质在这人形生物的脑袋里翻涌着，像是几千条蠕虫互相交叠而成的炼蛊场一般！

“唔——”

看到这幅景象，胡玉儿本能地感到一阵反胃。

可就在这稍纵即逝的档口上，那本该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巫女突然小指一动，紧接着面部的那团混沌物质也开始翻涌起来，转瞬间刚才被胡玉儿震杀的三目怪物便出现在了这巫女的脸上！

...

胡玉儿惊愕地看着这近在眼前的家伙，而那家伙也看着胡玉儿。

这对视只持续了不到半秒...

因为，半秒后，那黑色的混沌物质就化作一条碗口粗细似得长虫般伸了出来，照着胡玉儿的脖子上一口咬下！

噗嗤——

整个过程太快，以至于胡玉儿都没能做出反应。

“诶...？”

她虚弱地看着自己脖颈上那个骇人的伤口，以及趴在那里的黑色蠕虫，本能地感到了恐惧——这感觉，于她来说已经许久未见了。

大动脉被咬断，哪怕是强如胡玉儿也再无回天之力。她就像是块烂肉一般倒在地上，煎熬地看着眼前这最后一幕——那蠕虫贪婪地爬了上来，将其啃食殆尽...

◇

嗡——

电车渐行渐远，随着那越发微弱的鸣笛声一齐消失在夜色之中。李雪雁也颇为不满地用屁股挤了挤王尧，抱怨道。

“真是的，你在发什么呆啊，明明可以赶上的。”

...

然而，王尧却不答，甚至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像木头一样站在原地。

李雪雁虽然平日里专横跋扈，但心里其实相当有数；她很清楚王尧不会这样无视自己，如今这幅呆滞的模样百分之一百二十是发生了什么，于是赶忙关切地上前问道。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王尧依旧不答，身走近后雪雁却发现对方全身上下都微不可查地颤抖着，仿佛刚从水里爬出来似的。

但这次，雪雁少见的没有慌乱，而是颇具母性地一笑，然后默默上前抓住了王尧的手。

“别慌张，我在这儿...我就在这儿...”

就像预想中那样，对方手心冰凉，而雪雁的手还温热。两者相触之后，这个沉浸在癔症中的男人也开始缓缓苏醒。

“呼哈——呼哈——”

王尧大口地吞吐着空气，看向自己的手，然后看向抓着自己手的雪雁。渐渐地，王尧的目光从浑浊变为澄澈，紧接着充满了慌张。

“不好！小玉有危险！”

“诶？！”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雪雁也不知该从哪里问起。但是，两人到底是在渡世虹船上同生死共患难的战友，而且一年相处下来早就有了十足的默契，雪雁甚至没有多问，只是脸色一凛迅速答道。

“那我们赶快回去！”

...

新宿的街道上，两个疾步奔跑的人穿过层层阻拦，朝着刚才那个小巷冲去。而另一边，胡玉儿手上的冰晶臂铠则刚刚融化，脸上也满是退敌之后的从容。

“...做的太过了吗...”

缓缓走向那个倒在地上的狐面巫女，胡玉儿俯下身去，想要解开对方的最后一层伪装。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纯白色的结界先其一步，笼罩了过去。

“诶？！”

胡玉儿很清楚这是李雪雁的手段，遂转头回看，而就在这时那黑色的蠕虫亦冲破面具，如期而至！

“放肆！”

少见地眼含杀意，李雪雁一凝神，那黑色蠕虫连同巫女一起在结界中被挤压成团，转瞬之后爆开、化作一抹血雾！

若说刚才的胡玉儿还只是单纯地惊讶，那么此时此刻的她就已经是满头问号了。看着那一片狼藉，王尧雪雁二人一脸无奈，走上前去不知道该从何开始解释。

半响后，方寸天地之中，胡玉儿终于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道。

“也就是说，你梦见我被那蠕虫咬死，所以才匆忙赶回来的？”

“可以这么说...”

王尧也捂着脑袋，十分痛苦地回忆着刚才脑内的片段；复盘胡玉儿死亡的情景对于他来说就像是煎熬，但王尧也很清楚自己必须得弄懂这其中的所以然来，故而努力地去向其他两人陈述那梦境的细节。

而说着说着，王尧突然灵光一闪，发现了盲点！

“等等、不对啊！”

“怎么了？像是活见鬼了似得。”

小玉有些好奇地探过来头。而王尧则转身看向雪雁，两手按着对方的肩膀焦急地问道。

“我刚才在车站，睡着了吗？”

“怎么可能，那么吵的地方，你有没有座位，顶多就是发了会儿呆而已。”

雪雁如实答道。

可这番平平无奇的话，却令王尧惊出一身冷汗。他本以为这梦境就像当日渡世虹船一般，是只存在于虚妄之中的东西，可如今既然自己未曾入水，那么刚才的景象又是什么呢？

联系起自己失去的部分记忆，王尧的衬衫已然被汗水浸湿。

难道说...

胡玉儿死亡的景象，并非什么梦境，而是跟王尧那些渐渐回想起的记忆一样、是切实发生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