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晕住他了！小白！你人呢小白？！”

“我在点金啊，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我点你○的金，你这个金直接把我的心电图点平了啊姐姐！”

伴随着基地爆炸时传来的熟悉BGM，今天这网吧里的最耀眼的那对下分组合，又不负众望朝着更低一级的段位稳步前行着。

她现实中有多厉害，游戏中就有多菜——王尧对于小白的这句评价，可不只是单纯的玩笑话。

“啊——”

安详地往椅子上一趟，王尧又老了十岁。

每个周末跟小白晚上出来上网，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他们之间的固定项目；虽然分数越打越少，血压越打越高，但两人对于这个保留项目的执着却也越变越深。

只不过，今天同以往有些不同，这次的保留项目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可能要终止了。

“嘿嘿、别生气了嘛，我又不是故意不来的。忘了暂停画面的时，游戏制作人怎么劝你的吗？‘记住，时刻待人友善，输了游戏你还有人生’。”

“我没生气。”

狠狠地跳了跳左眼，王尧在夜市地摊上，一边咀嚼着自己手边的那袋无骨鸡柳，一边思考怎么去揶揄这个人来疯的金发女孩。

很显然，小白知道王尧并不是为了这点小事就生气的人；也正因此，她正想尽各种办法，来拉高对面这个男人的血压。

出来上网的这段时间，对于两人来说都有些特殊。

由于没有第三个人参与，周遭的环境也与常时完全不同，是妖怪办中其他人完全不会涉足的场所。故而，这两个家伙在调侃上也放宽了一个限度，互相之间整蛊不断。

“话说，真的不通知一下其他人了吗？”

突然，王尧正色到。

而小白则眨了眨眼，咬着手边坚果奶茶的吸管，咕咕哝哝地回到。

“现在再去通知也晚了吧，都已经十一点了。”

“也是。”

若放在往常，这夜宵之后便各回各家了。

但今天不同，两人吃完后，来到了旁边的车辆寄存处，找了好大一会王尧才找到自己那辆其貌不扬的二手小电驴。

王尧开锁、上车，接着那金发女孩一个熟练的跳山羊动作挤到了后座上；此行的目的地并非家中，而是历下机场。

冬日的历下很冷，尤其是在这种晚上。

看着搂在自己腰上、戴着黄色毛线手套的那对小手，王尧沉默了一会，然后问道。

“话说，小白。你家里发生了什么吗？”

“嗯？为什么这么问。”

“不、没啥。就是有些好奇，怎么你突然就打算要回家了呢。”

若这段对话的对象不是小白，换做其他随便一个人，王尧都不会继续追问，大抵会说些客套话糊弄过去。

然而，小白不同，面对她时王尧能够感受到真正意义上的放松；如果刚才的问题涉及到了对方的隐私，对方会直接拒绝不答、不存在任何心理负担；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因为这次“冒昧”的问话产生任何隔阂，谁都不会在意。

虽然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于王尧来说可有可无，但这份轻松感却是不可多得的。

这世道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愈发敏感脆弱，任谁都会珍惜一个能够不计后果去谈天说地的朋友，王尧也不例外。

“哎...别提了，老头子发牢骚了呗。”

叹了口气，坐在后座的小白继续说道。

“每次都是那么几句车轱辘话来回转，什么你好歹是景山的掌门，要以大局为重，整天游山玩水像什么样子之类的。”

“那小白你在那边的工作都是干些什么？”

“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平日里基本不出山门，怎么都可以吧。到了一些比较大的祭典，或者其他地方的大人物来访时，适当的接待一下。嗯...也就这些咯。说实话，要真有事干，没那么无聊，我哪至于一天都待不下去。”

顿了一下，小白话锋一转又说道。

“不过，这次回去倒也是情理之中。我们那边也快‘过年’了，我不在的话多少显得有些奇怪；更何况，也该去给我娘扫墓了。”

...

这次，王尧没有继续接话，只是“嗯”了一声。

他知道，小白虽然看起来欢实，但其实原生家庭并不那么圆满。自幼丧母，父亲是个武痴，小时候由所谓的“二娘”带大。虽然过的还算是如意，但与自己父亲也的确有不少积怨。而这也正是她小小年纪，就去其他世界游历的理由之一。

“就送到这里吧，距离起飞还得一会，我去候机室等。”

踩着一双五颜六色，像是墙壁涂鸦纹样的运动鞋，小白将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放在耳侧，冲着王尧道别。

夜晚的历下机场人并不算多，熙熙攘攘，但灯光却一如既往地打满全场，哪怕外侧的也夜幕已经笼罩了下来，里面还依旧亮如白昼。

看着那个距离自己大约有五米左右的女孩，王尧突然间有些恍惚。

“你...应该会回来的吧。”

“嗯？”

眨了眨眼，小白先是一疑惑，但却马上理解了王尧的意思，转而问道。

“如果我说，以后都不回来了呢？”

眯着笑眼，她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但却让王尧有些作难。

这问题，真有些难到他了。

“哈哈、别愁眉苦脸的啦。我逗你的，我怎么可能在景山那鬼地方待得住嘛，而且、我还有好多本事没教你呢。”

走到王尧面前，刚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下，小白却发现这个有些迟钝的家伙其实在思考一个完全不同的问题。

“对啊，小白。话说回来，你家是坐飞机能到的地方吗？”

“关键在那里吗？！”

“不然呢，难道这问题不关键吗？”

见状，这金发少女也冷哼一声，故意做出一副大魔王的语气，开口道。

“居然被你给发现了，我最讨厌敏锐的小鬼了。”

“所以...？”

“所以简而言之，就是虽然我的确打算回家，但回家之前还想去找南方的朋友玩两天，以上。”

“切、早说嘛，那玩得愉快！”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各自转头——就像很多在这里分道扬镳的人一样。

然而，这个帅气且洒脱的告别身影互相在对方的脑海中还没有留存够三十秒，就被小白那急促的呼喊声给打破了。

“喂、王尧，先别急着走，过来帮帮我！”

◇

作为一个没什么优点的大学生，王尧印象中自己最常被夸奖的点便是“老实”，而其次便是“吃相不错”。

自然，这里的“吃相不错”指的可不是那种西餐厅中那种优雅的姿态，而是面对食物时大快朵颐，将最原始的食欲表达出来的直爽；再说的明白点，便是王尧这家伙不怎么挑食，也不剩饭，能让做饭的人倍感信心。

而今天，他这个优点受到了强而有力的挑战。

“她...好像真的不是骗子啊...”

“嗯，我也这么觉得...”

王尧小白一左一右，坐在机场的餐厅里，看着对面那个女孩热泪盈眶地啃着汉堡，脸上都不同程度地产生了些许狐疑。

事情还要从十五分钟前开始说起。

刚刚互相道别，准备分道扬镳年后再见的王尧还没走出多远，便被小白急促的声音给叫住了。虽说以两人的实力差距，王尧本不必担心有什么拦路抢劫的歹人去为难小白，但也顺从着本能跑了过去。

结果，便看到了这么一副场景——那个茶色头发，穿着牛仔背带裤，体型微胖的女孩正一脸可怜地抱着小白的大腿，一边喊着“老乡”一边“拦路抢饭”。

“所以，她是你同乡？”

王尧问道。

“怎么可能...”

小白矢口否认。

但转而，却又有些犹豫。

“嘛...但看这家伙的模样，也许真的有点关系也说不定。”

“能换个浅显易懂的说法吗？”

“嗯...你看好了啊。”

思量片刻，小白指了指对面那微胖女孩脑袋上的桉树叶，王尧的目光也随之聚焦于此。趁着对方沉迷于眼前的饭食，小白眼疾手快一把将那树叶拿了下来！

砰——

眨眼间的工夫，那女孩的脑袋上便出现了一对龙角；虽然圆滚滚的看上去并没有梦境中林清华的那般凶恶，但王尧也敢肯定，那绝对是龙！

“诶——————”

延迟了三秒左右，突然发现自己脑袋上的桉树叶没了，这女孩用一种独有的、类似绵羊的声音“惊叫”了起来。

当然，说是惊叫，其实那分贝却很低，低到连邻桌的人都不一定能听见。

“啊、抱歉，还给你。”

砰——

将桉树叶放了回去，又一声响，那女孩头上的龙角也随之消失。

然而，最令王尧哭笑不得的是，刚才还在绵羊叫的她在叶子被放回去的那一刹那，便转头专注于眼前的食物了，两者之间几乎无缝衔接。

“看，现在懂了吧。”

小白摊手道。

然而，王尧却一后仰，以更加困惑的语气问道。

“懂什么？你不是为了解释她为什么喊你老乡吗，你也事龙？”

“对呀。”

闻言，王尧一眯眼。

“哈？那是什么自爆式发言，你之前不还口口生生地说自己是妖怪办里唯一的人类吗？”

“没错。但我身体里的龙血是后天的，不然人类能有这种瞳孔吗？”

说着，小白眨了眨眼，又展示了下她那对黯金色的竖瞳；王尧则本能地将身子再往后一缩，那种好似被什么巨物给凝视的感觉，实在令人有些发毛。

而另一边，小白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很快便将那对竖瞳收了起来，打岔道。

“哎呀，总之这事儿说来话长，但恐怕这女孩就是因为我身体里的龙血，才叫我老乡的吧。”

“还真是...接地气的称呼呢。”

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王尧又将目光投向了对面那暴饮暴食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