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九人走后，饕餮问出了心里的疑问，“他们几个有问题？”

穷奇的独眼悠悠转向了饕餮：“虽然暂时还没发现，不过作为‘恶’的本源，我有预感他们不会安分。”

唯一的眼睛完成了新月，现在的穷奇看上去才是一副不老实的模样：“而且有或没有又有什么关系呢，倒不如说我希望他们有。”

“你说得对。”饕餮也笑了。

区区蚍蜉，岂能撼巨树。他们都知道，就算九人怎么挣扎都拿他们毫无办法。法则都已离开这方世界，如今他们才是凡灵不可匹敌的神。

“嘁，弱小的杂碎就喜欢做这些无用的挣扎。”

“不过这样事情才有趣，不是吗？”

无敌何尝不是一种无趣，他们的愿望已经实现，虽然被束缚在一方空间，但有能力限制他们行为的存在已经消失。

可总归是没了自由，这种时候他们自然希望乐子能自己找上门。

于是被留在边界的四凶开始了并不漫长的等待。

另一边，九人已经离开了牢笼。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穷奇将进入葬神地的方法告诉了钦明。巧的是，钦明或许真的有办法跳过四凶带其他人进入里面。

半途上，该隐还是不确信：“你确定女娲大人剩下的‘尸骸’在那里？”明明是和钦明一起行动的，他怎么没察觉到那里有什么异样？

“我不确定，”钦明老实摇头，“可除了那里，我想不出来还会在什么地方。既然说‘机会已经给了我们’，那几位大人应该不会将尸骸藏在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

“有没有可能会在有熊族？”毕竟他们就是在那里被抓到的。

“不会，若是白泽大人还有可能，但对象是飞廉大人他们。我不认为那几位大人能预料到我们的行动。”

“我们到了——”

漫长的旅途过后，深古蓦然停在了最前方。

即使已经做过心理准备，可真回到这里时，九人心中皆是一颤。

自那之后又过去了数不尽的春秋，但眼前的景象像是刻在了他们的记忆中，曾经的一切历历在目。

故地重游，这许是飞廉四位法则给予九人的惩罚。

他们第一次以清醒的姿态回到这里，这也意味着他们要直面自己的罪孽。

邽山、一切开始的地方，他们终于还是回来了。

缓缓降落在地，没有事先商量过、九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步行。

一路无言，九人间的气氛格外低沉。

不多时，他们到了第一次遇到四凶的山洞。驻足洞外，深古终于打破了沉默：“为什么会是这里？”

“我和该隐被四位大人抓住，醒来之后就倒在了这里。事后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邽山离有熊族十万八千里，几位大人为什么会大费周章把我们弄到这里。”

“直到感受到你们体内生命的气息，我才有了猜想：这里说不定有什么让四位大人都觉得特别的东西在。”

“法则的躯体巨大，即使是只留下一根手指头也不会只有这么一点，”钦明的目光划过场中七人，“所以我猜也许女娲大人剩下的躯体就是那‘特别的东西’。”

埋在深古七人体内的“残躯”实在微小，不过被四凶抽了一次力量就消失殆尽。

飞廉他们自己都没想到法则自爆的力量会触发这世界的保护机制，当初四位留下女娲的残躯就是为了让七人“替换”。

飞廉早就从女娲那里得知钦明聪慧过人，所以他并不担心钦明会被这点谜题会难住。

飞廉四位更不会想到，他们留下的残躯歪打正着地成为了九人再入葬神地的“钥匙”。

为了不让四凶发现，每次放入九人体内的残躯不能太大，可这般做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杀死”四凶。

九人虽然强，但依然属于女娲创造的生命。既是生命，就没有不死的道理，可四凶却是永生的。他们怕直到自己死亡，四凶依旧安好无恙地活着。

钦明等不起，只要四凶还活着，他就无法实现夙愿。

既然决定做，那就要把事情做绝。

“能确定‘尸骸’的具体位置吗？”抬头望一眼黑尽了的天色，深古转身看向钦明，“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

“先去我们醒来的地方看看吧。”

不出所料，众人没有在钦明他们醒来的地方发现什么。

九人又沿着过去的轨迹一路走来，心酸与欣愉同时出现，他们只觉心底五味杂陈。

女娲的尸骸终究还是被他们找了出来，它被分成了两份。一份埋在他们练功的地方，一份藏在当日的避寒中。

那是幸福的开始与终结，飞廉四位的“斥责”振聋发聩。

意识不在，光是力量无法在这个世界停留，所以当初女娲才会自愿被四凶所伤。直到最后法则们也不明白，为什么四凶会是被世界允许的“特例”。

九人所找到的“残躯”是两块不规则的光石，石的表面蒙着一层黑纱状的雾气，其中透着莹绿色的光。

第170章 后来之事（21）

只是这样抱在怀中，蓬勃的生命之力袭面而来，舒服得让人喟叹。

“幸好有两块，这样就算打不开葬神地的结界我们还有第二方案。”

零露用手搓了搓怀里的光团，抬起来贴到脸上舒服地蹭了蹭。

“现在问题是我们要怎么把里面的残魂放出来，”少英上手比划了几下，挠了挠头，“这玩意儿能用拳头杂碎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要看是谁的拳头，”见少英跃跃欲试，灵均慢悠悠地把话说完，“凡人的肯定不行。”

“那怎么办？”

身旁人在吵吵闹闹，深古安静地盯着零露怀里的光团、若有所思。半晌，他将手贴了上去。

与光团表面如出一辙的黑雾自他掌心涌出，两股黑雾相遇、交融，最后被他收回掌中。

没了黑雾的阻挡，柔和的莹绿眨眼溢出石外。绿光似水一般流下，而后消散在了空中。

绿意化作清气缓缓飘往远处，那个方向正是葬神地。

莹绿散化的速度越来越快，光团上的绿意渐渐淡去，很快光石变成一块灰白的石头，在零露手中碎成了灰沫。

手中最后一粒灰沫飞走，零露猛地扑过去抱住深古，在他怀里抬头：“深古，你真聪明！”

“侥幸而已。”

光团外的力量他们都很熟悉，那是四凶的气息。作为四凶的大将，这种力量早就融在了他们的血肉里。虽然不如四凶，但简单的调用他们还是可以做到的。

眼见空中的绿意逐渐消失，众人无暇继续闲聊。钦明连忙跟了上去：“我们追！”

追着那道绿光一路来到葬神地边界，无形的屏障在绿光面前像是完全不存在一样，丝毫挡不住它前进的轨迹。

但钦明九人看得清楚，那道屏障依旧存在。在他们看来，绸状的绿光像是被某种不知道的东西吞噬了一半。它的前身毫无征兆消失在半空之中。

深古当即立断，倾身飞入光中：“我们进去。”

人兽联军中，随军进发的羲晗突然感受到了什么，盯着前方的眼眸忽地一缩。

坐在他身旁的帝鸿最先察觉到了他的异样：“羲晗，怎么停下来了？东西不合胃口？”

回过神来，羲晗轻轻摇头、面色如常：“没事。”他的手似是不经意地划过胸口，衣襟中、某物正在隐隐发烫。

葬神地内一切都没有变化，苍穹依旧是奇异的沧浪色，暖阳和粉霞美得不似在人间。山水和草木带着未被污染的纯净闯入他们的视线，空中的气带着法则的伟力自发流入九人体内。

光是身处其中，他们的修为就在增长。

除了多了一道屏障，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

循着记忆中的路径，深古带着众人来到葬神渊前。

头顶是奇异无暇的美好，脚下是令人生寒的黑暗。极致的反差同时出现，却意外的和谐。

九人悬浮在深渊之上，俯身看着脚下无尽的深渊。

深古身先士卒，他撤去了身上的力量、任自己自由坠落。另外七人或学或跟，紧随在深古身侧。

黑暗会吞噬所有，包括令人生畏的时间。在九人彻底失去对时间的观感后，他们与伏羲终于“再见”。

到达他们这个境界，早就不需要用眼睛去看了。即使四下无光，他们依旧能“看清”伏羲的全貌。

与上次相比，伏羲的尸骸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看样子它被空间之力保护的很好。

“我们就这样将它带出去，它不会像女娲大人的尸骸一样散掉么？”

“如果是在盘古大人设下的牢笼里，我想不会，”深古示意他们看向尸骸，“我上次来的时候它就是这副模样。”

储神石拟化的神骨从外表看与凡世生灵的骨头没有很大的区别，顶多就是体积比凡灵大几倍。

可伏羲的尸骸不是，众人所见、尸骸的表面正泛着银色的光。银光明显渗入了骨头中，其上散发着摄人的气息。

“空间之力已经完全包裹了它，只要感受到盘古大人的气息，空间之力就会继续发挥作用。”

“以防万一，直接将它运进牢笼里。”

按照计划，九人一同飞到尸骸下，抬手欲将它举起。可他们还是太低估法则的重量了。

九人拼尽全力也只是将其移动了一指的距离。等他们真正将尸骸带离深渊时，九人全部脱力，像条死鱼一样横七竖八地倒在深渊旁。

九人中六人的手脱臼，另外三人手也累的抬不起来。要知道他们现在可以说是法则之下第一人，连他们都这么吃力，可见这具尸骸有多重。

这只是将尸骸带了出来，把它运出去又是一大工程。最后将尸骸成功运到结界边时，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在葬神地中待久了，他们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葬神地中的时间流速似乎与外界不同，明明感知中已经过去了一天，可在这里头顶的太阳都没怎么挪位置。

一个人生出这样的疑问也许是错觉，但当九个人都这样觉得的时候，那就是这里的时间真的有问题了。

到达边界时，九人的时间观念已经完全被破坏，就连钦明和深古也无法准确说出今夕何年。顾不得太多，还能辨认清方向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进来的时候困难至极，但出去就很容易了。

尸骸触碰到边界时，一股巨大的吸力从外界传来，眨个眼的功夫他们就出现在了熟悉的牢笼中。

方才还艳阳高照，眨个眼的功夫天就黑透了。九人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气息陡然转变，感受不到那纯净的气息，九人身上突然变得沉重。

“嗯、你们终于回来了？默不作声地跑出去那么久，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穷奇的声音在九人的脑海中响起，乍然再听见这柔中带刀的语气，此情此景恍若隔世。

恍惚过后，视线扫到眼前的银骨，众人猛地惊醒。这么大块骨头怎么可能藏得住，而且上面那么浓郁的空间气息，四凶但凡感知一下都很难不被发现。

只顾着搬尸骸，都把这事给忘了。

目光不约而同集中到为首两人身上，只见钦明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语气却听不出半点异样：“明天吧，今天有些累了。”

对面的穷奇似乎也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好，那就明天。记得养好精神，明天我们会很需要你们。”

“知道了。”

身边杵着这么一块庞然大物，众人都紧张得不行，一时间连话都不敢说、生怕隔墙有耳。

少英指了指伏羲的尸骨，意思是这东西要怎么藏。指完后他又作出一个劈砍的动作，也多亏九人有默契，才看得懂他想说什么。

“要分成一块一块藏起来吗？”

深古看向钦明，目光带着询问。钦明摇了摇头：“相信我，你的骨头断了也断不了这位大人的骨头。”

“休息一下吧，之后的事还要另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