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廉他们为什么会突然攻进四凶的大本营，答案很简单、也很荒谬：多数生灵的倒戈会让四凶的实力得到进一步提升，再不奋力一搏、他们会辜负女娲的“牺牲”。

身为法则也会犯错，不明白生命的可贵、低估了世灵对“生”的欲望，这就是他们犯下的错。

事到如今才醒悟似乎有些迟了，对四凶的地盘发起总攻、以及对深古他们下手是飞廉几位冥思苦想后的最好方案。的确像钦明想的那样，其中另有深意。

在钦明两人看不见的高空，八位法则的争斗格外激烈。

他们的计划正在顺利的进行着，没有了后顾之忧、飞廉他们已经做好有来无回的准备。

四凶也发现了飞廉他们的不对劲。

“怎么、今天不打算当缩头乌龟了？”

“省点力气吧，你的言灵对我们无效。”

瞳孔微微一缩，穷奇如往常一般露出和善的笑容：“别在意，只是习惯而已。”

飞廉四位可没有跟他闲聊的打算，直接就是开干。

龙形的飓风带着掀天的气势凭空出现，直奔四凶。姑射素手轻扬，极寒的雪霜涌进风龙体内，为它增添威势。

“‘创造’造出的身体用着可还好？”

“我猜也挺好的。没有它你们的神魂早就被驱逐出这方世界了。可惜啊，她遇上了你们这群恩将仇报的家伙。”

“不仅是她，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姑射冷声接过了话，“这方世界本由我们创造，却被你们强行驱逐，甚至还因此伤了神魂。”

“人类有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曾经不以为然，不过现在却发现很有道理。”

“你们身上的力量并不纯正，算是这个世界与鸿蒙的‘混血’。本来我们并不在意这些，现在看来实在是错的彻底。”

“‘智慧’说得对，放任你们不管确实会出大事。”

天吴和另一位法则沉默着、没有说话，他的脸色温和，狂狼般的净水自他身后涌出，万水注入雪霜之中，虚幻的风龙凝出了青白的实体。

云层之下风平浪静，云层之上波涛汹涌。

兽族的感官比人族灵敏，即使看不到他们也能感受到高空的异样。

围在附近的兽类不自觉被强者的气息吸引，纷纷驻足。即使看不到那场激烈的对决，他们也被那震天的波动摄住、抬头观望。

滔天的青色奇异的融入了汪蓝中，如果羲晗或钦明任意一人在这里，他们定能发现牢笼中的天逐渐变成了与葬神之地相似的模样。

没有雪云，干净得不可思议的碧穹之上无端扬起了大雪。雪下了，空气却变得更加潮湿黏重，让人感觉轻轻一拧就能出水。

本该没有灵魂的风龙像是有了自我意识一般主动追寻着敌人的踪迹。

四凶之中，当属梼杌的躯体最硬。他当仁不让地成为了另外三兽的盾牌，身上的气势不输袭来的风龙，他昂首挡在三兽面前，眼中有着对世间一切的藐视。

凝聚了三位法则之力的风龙显然没有那么好阻挡，龙头撞了过来，梼杌毫不意外地倒飞了出去。

但梼杌的硬也不是浪得虚名的，虽然飞的挺远，可身上愣是一点皮都没有破。

他这一飞，直接将身后的三兽暴露了出来。

混沌一如既往地没有战斗力，只能给饕餮和穷奇打打下手。饕餮的脑袋似乎又大了些，看这尺寸已经能赶上他原本的身躯。穷奇的惑语对法则能起的作用不大，他顶多只能用言灵干扰法则的出手，被暴露的三兽主要战力还是只有一个脑袋的饕餮。

仅存的四位法则分别是风、雪、水与“变”。

“变”即变化，他的能力并不像另外三位法则一样可以具象化，他司掌着世间一切变化。

“变化”说起来玄妙，但在实战中具体操作起来反而很简单：他能在特定的时间与空间改变目标的“气”。

从某种方面来说，他与混沌有点像。虽然他不能像混沌一样创造领域，却能打断混沌制造领域。有他在，飞廉三位法则的压力轻了不少。

飞廉倾身追上飞远的梼杌，原地剩下了三位法则。

说来也巧，天吴的控水能辅助姑射，“变”主要负责阻拦混沌，三位法则与三兽倒是对了个整齐。

纷扬的雪团在姑射的头顶凝聚成型，规模之大甚至盖住了金乌的光。地上的凡灵不明所以，他们只见天地忽然暗下，就连远在千里之外的有熊族也看到了这般异象。

姑射纤指轻点，遮天的雪幕迎着三兽砸下，法则的伟力就是如此，看着轻描淡写，却能轻易改天换地。

姑射本以为这种规模的攻击，饕餮他们挡不住，却见饕餮张嘴迎上了降下的黑暗。

储神石能储存法则的神魂，换句话说就是：法则的神魂被束缚在了储神石中。

庚辰的造物是完美的，储神石在一开始便会按照法则的原型改变形状，而后稳定，所以法则无法随意改变模样。

可就在姑射三位的眼前，饕餮的身形又比之前大了一倍。眼前一幕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第167章 后来之事（18）

只有一个脑袋的饕餮挡在了穷奇和混沌的面前。虽然无法吞下眼前的雪盖，但保住另外两兽还是无虞的。

饕餮的脑袋从雪幕中间穿过，于是天“破了个大洞”，淡色的光从洞中透下、漆黑的大地上多了一块光斑。

破开的洞很快被大雪重新补上，碧色的水幕自天穹泄下、落在了地上，四道水幕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水立方将三兽困在其中。

三位法则同样留在水立方中、与他们遥遥相对。明眼人都看得出，梼杌和饕餮是四兽中的主要战力，天吴此举就是为了将他们隔开。

四兽间的默契配合比他们本兽难对付多了。

直至水立方升起，梼杌才彻底意识到自己中计了。从一开始飞廉四位的目标就是分开他们。

水立方隔开的不仅是空间、位置，更有力量的输送。没有了混沌的增幅，梼杌在盘古的笼中战斗显然没有之前那般流畅。

没有了梼杌的奋力保护，饕餮只有一个脑袋很难顾及到另外两兽。

瞧着混沌察觉到了与梼杌联系的断开，正准备用其他的方法支援他，“变”及时出手。

“变”司掌着变化，他虽然是法则，却也要遵循法则既定的规矩。变化不允许无序，更不允许无中生有。

所以他利用了现有的条件完成局面的变化：“火”的火焰能灼伤法则，那“雪”的寒冰自然也能使神魂冻伤。

发自神魂的寒冷无法抵挡，在一瞬间属于法则的寒气侵入了混沌的神魂，于是在那一瞬间，混沌“合理地”与世界断开了联系。

混沌无法再联系上恶念，漆黑的锁链自半途断开、消散于天地。混沌被打了岔，等再与世界联系上时，他已经没有办法定位梼杌的位置。

不过如今的四兽比曾经要强，这句话并不是开玩笑。

即使四位法则已经竭尽全力，却还是抵不住穷奇的奇攻。

“真了不起，这笼子的创意来源‘空间’吧？怎么，这次是替‘空间’报仇？”

“说起来，你们想知道我们是怎么成功赶走‘空间’和‘创造’的吗？明明那时的我们那么弱小，明明我们就被锁在‘智慧’的身边。”

姑射听出了穷奇的意图，她高声提醒天吴：“不要听他的惑语！”可惜她还是慢了一步。

穷奇的声音低沉而奇异，他猝不及防地用上了自己的力量。控制着水立方的天吴忍不住因他的话动摇。

动摇不过一瞬，饕餮抓住了时机，张嘴咬破了水笼。

穷奇叼着混沌紧跟在饕餮身后，三兽成功离开。

笼中物逃脱，笼子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梼杌高赞一声：“干得漂亮！”用身体硬接了飞廉一招后，赶往三兽身侧。

四兽成功汇合，一切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模样。

穷奇松开嘴让混沌自己浮空，许是和梼杌待久了，他也染上了挑衅对手的坏毛病：“你这水笼不怎么样啊，至少和‘空间’的相比，还是太脆了。”

飞廉也回到了姑射三位身侧，天吴浮在他们一旁，表情愧疚：“抱歉，是我大意了。”

飞廉摇了摇头，姑射替他说了想说的话：“穷奇生性狡猾，这不是你的错，不用自责。”

她的声音直接在他的脑中响起，是传音：“而且我们没有偏离计划的轨迹，这就足够了。”

提起“计划”，天吴也轻轻颔首：“你们说得对，目前为止，计划都很顺利。”

“现在只剩下最重要的一步了。”

“梼杌的身体太硬，凭我们现在的力量应该很难办到。”

“那就从剩下三个里面挑。”

“混沌行动不便，就从他下手！”

四兽并不知晓飞廉他们在密谋什么，但他们清楚知道来者今日的异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即使他们不是“妖”，而是“神”，这句话依旧能用。

眼看着梼杌又要莽撞地冲上去，穷奇一把踩住他的尾巴：“别冲动，今天他们很不对劲，我们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怕什么，一群杂碎。”梼杌还是一如既往的桀骜嚣张。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他们毕竟是法则，小心一点总没错的。”

就算饕餮现在长了脑子，穷奇在四兽中依然充当着智囊的角色。

一般情况下，没脑子的梼杌和没有发言能力的混沌不会忤逆穷奇的话，而饕餮往往与穷奇看法一致，自然也不会反对他的意思。

这次也不例外，听了穷奇的话，梼杌虽然“嘁”了一声，并骂了一句“胆小的杂碎”，但到底还是没有再对飞廉他们出手。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穷奇已经被梼杌骂习惯了，脑子自动过滤了他的污言，身子微微倾向后方：“撤是撤不了了，是攻是守你们到时看我信号。”

穷奇前一步站到了三兽身前，尾巴晃了晃示意信号在这里。

对面，等了好久也不见梼杌再冲过来，四位法则有些失望。梼杌和饕餮护的太严实，他们无法对混沌下手。

本以为梼杌会忍不住自己离开混沌，等了半晌却见他还守在三兽身侧

飞廉不确定问道：“他们看出来了？”

姑射眉头轻皱，小幅度地摇头：“应该不是，我才可能是穷奇对他们说了什么。”

天吴叹道：“又是穷奇。”

“变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跟在三位法则身后，充当一块合格的背景板。

“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速战速决吧。”

姑射和天吴都沉默了，他们都清楚飞廉话中深意。

不过这次的沉默只是片刻，在“变化”默默来到他们的身侧时，姑射忽而一笑：“真是的，也不知道我们在犹豫什么。”

姑射一笑，寒冬中似乎盛开了至圣的雪莲。未曾停歇的暴雪依旧骇人，却让人有了赴死的欲望与勇气。可惜在场除了几位法则，没有其他存在能欣赏到这一绝景。

笑容是会感染的，这一点就连法则也不例外。

见姑射这样，天吴脸上也有了笑意。

她说的对，来时他们已经下定了决心，如今不过是将决心付诸实践，的确没什么好犹豫的。

超越此世承受能力的庞大力量自四位法则身上传出，他们的躯体上出现了龟裂。

裂痕从头顶开始，不断向下蔓延、逐渐覆盖全身，他们周围的虚空不断有银色的光流过。那是空间的裂纹。

世界开始了它的自我保护功能，飞廉四位能感受到有股力量在拉扯着他们的神魂。

“不好！快阻止他们！”在看到裂纹出现的一刻，穷奇就察觉到了不妙。

但法则决心“要死”，谁又能拦得住。

裂纹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梼杌和饕餮在听到穷奇声音的一瞬已经扑了上去，可还是慢了一步。

迎面袭来的磅礴伟力让两兽本能觉得危险，前倾的身子奇异地止在了半空、而后后撤，但依旧还是慢了。

“轰——”在飞廉四位法则身体完全裂开之时，无法形容的强大威力席卷了高空。

空中云色不见，那片一望无际的蓝再次出现在凡灵眼中。

四位法则的身躯消失的一干二净，他们宁死也不愿意让自己的躯体流落在四兽手中。

那片云色消失之前，钦明的耳边传来了风声：“机会我已经给你了，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