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出这话时，侯卿话语里全是忐忑。

看着眼前小心翼翼的侯卿，苏容眼泪掉的愈多，问：“你换的是谁的心脏？”

“普通人的。”侯卿回答说。

苏容继续问：“那为什么我给你把脉时会把出你心脉受伤严重？”

侯卿道：“是因为……我所修炼的泣血录功法，与药人方子的药引是相冲的，要成药人不太容易，至少不能再用泣血录。但起初我还要给师父换血，不能不用泣血录。是以那时候……你的师父和将臣想了很多办法，才成功将我练成了药人，而我又用着泣血录，经常会血脉逆行，险些走火入魔，就……这样了。”

“所以你说，你以后不能再用泣血录，也不用再担心沾血了？”苏容哑声问。

侯卿嗯了声，解释说：“不练泣血录，我也就和普通人一样了。”

会同普通人一样经历生老病死，也会同普通人一样垂垂老矣难看，不能再维持他现在的俊美样貌。

其实这对于他来说，一时虽难接受，但他又不是真的什么半大小伙子，毕竟活了那么久，不至于真的一直看不开。

可他记得一件事。

师父幼时，在万毒窟侨阶大会再见他时，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面相真好看。”

或许，大概也是因为他这种脸，师父才能一眼记住他，并记了那么多年。

如果相比他这个人，师父更喜欢他的脸多一点怎么办？

他已经不能再容貌不改了。

侯卿有点担心。

苏容眼睛一酸，扑进侯卿怀中抱他。

侯卿因她这个举动心软的一塌糊涂，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师父不会嫌弃我吗？”

话音才落，侯卿身子蓦地一僵。

——苏容低头，吻上他心口处那道最刺眼的疤痕。

一触即分。

但刹那间温热的触感，还是令侯卿脑中一片空白。

苏容仰头看他，一字一顿郑重的申明道：“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侯卿怔住。

须臾，他直接捧起苏容的脸颊，俯首吻上去，动作犹豫又轻柔。

直至发觉苏容并没有抗拒的意思，他才捏着她的后颈将人压向自己，骤然加深了这个吻，像是怕人下一刻就会消失般，浓烈窒息的不安令他唇齿间不自觉加重，如同要将人融进骨血里，至死方休。

苏容被他吻咬的吃痛了声。

侯卿似乎这才回神，低哑的呢喃了句对不起，放开她又吻了下她的额间。

苏容轻喘着气，低头闷进他怀里。

她本来想推开他的，本来想转身就走的，可现在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前天才说好一刀两断，可现在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侯卿感觉出苏容的无措，柔声道：“师父，其实这些没什么的，不必放在心里。你也不用因此觉得亏欠我，是我亏欠了你，这些是我该做的。今后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对我就行，不必顾虑太多。”

“可是我……”

“如果师父觉得继续做师父更好，徒儿也听师父的。”

侯卿一本正经的望着苏容，捏了捏她的手心，善解人意的说道：“徒儿怎么都行，只要师父高兴就好。师父也放心，徒儿先前在太原城既然答应了师父，就不会反悔，也不会逼师父的。”

苏容看他明明很委屈难过，还要这样说，无言了片刻。

她想了想，底气不是很足的轻声道：“那个……等明日社火节过了之后再说。”她现在脑子太乱了，没办法想太多。

侯卿乖顺的点点头，一副“我都可以”的样子，说道：“听师父的，师父别觉得有负担。当然，徒儿其实知道，师父能准我在你身边多留些时日，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能看到师父，徒儿已经满意了。我也没有想要求太多，如果之后师父不敢我走就更好了。”

见苏容呆愣了下，侯卿立即道：“徒儿知道，我留在师父身边多有不便，若以后师父与旁人另成亲，徒儿怕是会很碍事吧。师父放心，徒儿明白的，到那时徒儿会自己离开的，绝不会给师父添麻烦。”

说罢，他心思一动，没给苏容反应的机会，又接着可怜巴巴的说：“这样也不行吗？师父也会很为难吗？那算了，我跟师父起码学完剑术再走，行不行？”

苏容脱口而出：“我没有要赶你，我只是……”

“那就这么说定了，师父不能再让我走了。”

侯卿一锤定音，又凑上去抱住苏容，俊脸埋进她颈窝间蹭了蹭，撒娇似的说：“就知道师父最疼我了。”

苏容懵了下。

侯卿话音一转，又道：“但如果师父有成亲的意思，一定要提前告知徒儿一声。要是真的有旁的心上人……”

他顿住，抬头定定的看着苏容，“师父也要早点告诉我，我好早做准备。”

“……什么准备？”苏容下意识的顺着他的话问。

侯卿心说，弄死对方的准备。

他面上强忍委屈，微微一笑，和煦的说道：“答应师父的，要真有那么一天，徒儿会自己离开。当然是离开的准备。”

苏容不免心疼起来，低声道：“不会有了。我喜欢不上别人了。”

侯卿听的很满意，但现在显然不是能追问下去的时候。

将人逼得太紧太快，有可能会适得其反，那样的风险于他不值当。

他还有时间，不在意一步步稳妥的徐徐图之。

侯卿主动道：“师父不想想便别想了，眼下太原的事最重要，我们先去通文馆看看吧。”

他神色很大义凛然：“若是李嗣源真的将火药运进太原城，太原百姓和不良人都会出事，那就不好了，想来师父也不会安心的。”

苏容看他都这种时候还想着局势，有点愧疚，索性道：“不去了，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你都奔波好几日了。至于火药，我想李星云和姬如雪应该会知道，我给他们传个信，问问李星云是什么想法。”

其实先前她已经给李星云提过一计了。

如果李星云真的听从了她的，那他现在就该知道该做什么了。

侯卿唔了声，道：“师父，这会不会不太好呀？”

“没什么不好的，我们走。”

苏容给他整理好衣服，拉着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