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当空，阳光普照，昨夜在幽暗的光线之下，有些凄凉的小院此时已经活了过来。

苏尘站在院中逗弄着水缸中的金鱼，阳光透过水波照在金鱼的身上，似乎也泛着金光。

刷着红漆的廊柱，雕刻着花纹的隔窗，随意摆放的石景，处处透着精致。

洪明寿到的时候，苏尘已经让人搬了一把躺椅放到院中，一边躺在上面晒太阳，一边随意的挑着旁边放着的果子吃上两口。

苏尘好像早已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过来，看到他也并不意外。

他只是随意的抬了抬头，也像是随意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非常随意的笑。

洪明寿那颗一直有些忐忑激动的心，在此时却更为热烈。

他眼前一片曜白，除了那模糊的轮廓之外，竟然是看不到其他。

幸好他来之前已经有所准备，激动之下却还是拼命按耐下来，内力激荡，此时眼睛也有几分清明，耳中轰鸣轰然退去，他也终于听清苏尘那散漫的不像话的语调。

“坐吧。”

苏尘指着旁边已经摆好的椅子，把小桌边的果子往那边推了推。

洪明寿屏住呼吸定了定身，大步走了过去，稳稳地坐下之后，才像是完成了一件什么了不起的事。

苏尘好像并没发现洪明寿的异常，就如他们初见时那样随意，“昨晚睡得怎么样？你的那位朋友看着好像不欢迎我？”

洪明寿摇了摇头，眼角余光瞟向苏尘，却只看到一片灿烂的光芒。

“……兄台，我们到了汴京，”他缓缓地转过身，面对着苏尘，恍惚能够看到苏尘脸上的笑意，“你要找的人，有没有什么线索？”

苏尘正在喝茶，闻言却是啧了一声，挑眉向他看来，“原本没有，现在有了。”

“……他在哪儿？”

洪明寿无端的有些紧张。

苏尘答的直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什，什么？”

洪明寿已经做好了准备，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苏尘要找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他？

或者说苏尘即便真的找的是他，又怎么可能会承认呢？

如此意外的回答，洪明寿本就是强自按耐的淡定，瞬间崩溃，他仓皇的看着苏尘，眼前已看不到苏尘的轮廓，只能看到一片耀眼的光芒。

跳跃的光点在他的眼前不断闪动，他脑中却能清晰想到苏尘之前神秘莫测的微笑。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当真是天意，那该死的狗皇帝命不该绝？

洪明寿显然已经情绪不稳，一夜未眠，再加上情绪起伏太大，激动之下眼前阵阵发黑，几次挣扎着起身，却都跌坐了回去。

他并不知道苏尘一直在看他，眼中带着笑意，直到洪明寿几次跌坐下去，才像是有所不忍的抬了抬手指，瘫软的洪明寿瞬间感觉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托住了他的身体。

模糊的光影渐渐淡去，洪明寿缓缓的睁开眼睛，耀眼的光芒已经消失不见。

他恍惚之间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见到苏尘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身在茅屋，却日日寝食难安。

“我接到消息，天地会要找一个绝顶高手，那个发布消息的人就是你吧？”

苏尘吃了一个果子，甜的发腻，口感倒是非常绵软，倒也勉强能够下咽，眉心微蹙咽了下去，赶紧端起清茶一口灌下。

洪明寿还有些发愣，直到苏尘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他才好像听到了什么警钟一般的彻底清醒过来。

“你真的是皇帝的人？”

他盯着苏尘。

苏尘似笑非笑的调侃道：“何以见得？皇帝的人敢留发么？“

洪明寿猛的愣住了，他脑中噼里啪啦的闪过一阵火花，之前好像蒙着一层纱的思绪猛的清晰起来。

苏尘不是皇帝的人，但是他现在确定了，苏尘一定来自仙门世家，只有那里才可能对朝廷对皇帝如此平淡。

陈令分明也怀疑过，苏尘敢留发，必定不同寻常，可他们却不敢相信，仙门世家竟然会找上天地会。

一口梗在心口的郁气缓缓的散开，洪明寿感觉沉重的肩头一下轻松了不少。

“……你到底是谁？”

他定了定神，小心翼翼的探问，仙门世家高高在上，他实在看不出苏尘的来历。

苏尘眉眼淡淡，“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找绝顶高手，而我就是。”

他的语气很是随意，就好像刚刚说的是今天天气不错，我们要不要出去转转一样。

洪明寿却是被吓了一跳，惊慌的跳起来四处观望，只怕周围有人暗中窥探，知道了他们的秘密。

苏尘嗤了一声，有些好笑的看着浑身紧绷的洪明寿，“有人和你确认过吧，是不是需要绝顶高手？”

洪明寿急急转身，“那个人真的是你？”

“不是。”

苏尘撇嘴，他当然不是，系统又不是人。

“……什么意思？”

洪明寿急的直冒冷汗，左右都不是，那到底是什么？

难道苏尘不是人？

他被自己猛的冒出来的想法吓住了，随即懊恼的暗暗唾弃自己，呸，如此胆色真是丢人！

苏尘仰头，阳光明媚，温度适宜，空气清新，难得的好天气，“我不会找你们麻烦，杀了皇帝我就会离开。”

洪明寿呼吸猛的顿住了，好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又好像怕惊扰了什么，“你是谁派来的？”

他说的含糊，问的小心，心中却是莫名的放松下来，缓缓的松开了攥住的双手。

苏尘闭着眼睛，鼻腔里哼了一声，“你只说要不要杀就是了，杀个人而已，废话真多。”

洪明寿噗通一声坐下了，胸膛起伏，半天说不出话。

杀不杀？

当然要杀！

他们筹谋一生，就是为了光复大明，清朝狗皇帝不死，如何光复？

他兀自激动，却不忘分神关注苏尘，与他的震惊截然不同，苏尘很冷静，不，应该说很随意。

刚才说杀个皇帝而已无须废话，好像就是一句闲话，完全没有在意。

洪明寿突然明白了，苏尘根本不在意杀的那个人是皇帝。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