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沿着那条结冰的小路一直走，把掉落在地上的枯树枝踩得嘎吱作响，两人慢慢走着，皑皑白雪逐渐展露在眼前。

陆曦然抬头看到灰蒙蒙的天空，风卷着飞雪划出蜿蜒曲折的轨迹，轻轻吹落在她的脸上。

“还不错吧！”陆枫双手环胸，校服里面套着一件加棉的牛仔外套，配上他这不着调的性子，活像校外小混混偷穿了小傅冒充附中学生。

他站得笔直，语气有些骄傲：“这可是距离上京国际机场最近的山头，也是最高的山峰，大部分从那里起飞的飞机都会飞过这里。”

陆枫转过头看着陆曦然，接着说：“我小时我妈骗我说，站在这座山上大声说话，飞机上的人就能听得见。”

陆曦然一愣，有些嫌弃小时候陆枫的智商：“也就你会相信这种话。”

她顿了一下，顺势说道：“你妈还说什么了。”

陆枫笑笑没有反驳：“我妈还说——”

他看着远处的天空，呼出一口气，被冷风一吹就散了：“爱一个人之前，要先学会怎么爱自己。”

刹那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雪似乎是下得更大了。

无声无息地从天上飞落，再悄然落地。

陆枫忽然伸出手，拱成喇叭的形状放在嘴边大声喊道：“飞机上的朋友们——你们好吗——你们听见了吗——”

陆曦然骤然回过神，猝不及防得被陆枫的社牛行为震惊到丢人。

下意识看了一眼周围，空空荡荡，还好这边鲜有人来。

也是，下雪天谁来爬山。

好像只有陆枫这个傻逼会在这个时候来滑雪。

哦，自己听了他的话也来了，自己也算半个傻b。

他喊完，让她也试试看。

陆曦然觉得这太抠脚：“不要，好丢人。”

“没事的，这里又没人。”陆枫拍了拍她的肩膀：“要是出了事，你就说你哥叫陆枫，有难同当怎么样？”

陆曦然像是被鼓舞到，大概也可能是因为她那时候脑子抽了，才会鬼使神差地干出这种弱智的事情。

抬头看了看天空，上面还是一片灰蒙蒙的，没有飞机飞过。

陆曦然顿了一下而后鼓起勇气，学着陆风的样子喊道：“你——好——吗！”

仿佛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之后的喊话，渐渐地一声比一声高昂。

她没有什么别的要说的，只是对着漫天的鹅毛大雪一遍一遍重复着同一句话：

“你——好——吗——”

“你——好——吗——”

“你——好——吗——”

最后连自己都没注意到她自己喊得声嘶力竭。

大学落在他的脸上，被温度化成了水，混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眼眶里冒出来的泪水，渐渐爬满了整张脸。

陆曦然喊得差点脱力，踉跄了几步，差点摔进雪堆里。

她终于忍不住掩藏在呐喊中的哭声，跪坐在地上崩溃大哭起来。

——你好吗。

在国外过的好吗。

会好好照顾自己吗。

还会记得我吗。

那些藏在自己课本中的秘密，和山顶中炽烈的呼喊，她能听见的，只有自己内心里留存的一遍遍回音。

-

两个人到最有也没有滑成雪。

下午的时候，学越下越大，可见度已经不足十米。

陆枫拽着她的手臂，跑到了一家咖啡店里躲避风雪。

陆曦然正发着呆，陆枫递过来了一杯热牛奶给她，温热的纸杯贴在脸上，顿时把陆曦然给贴精神了起来。

“想写点什么吗？”

跟牛奶一起递过来的还有一支笔和一本便签纸。

陆曦然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咖啡店右边的一整面墙上，密密麻麻的贴了用便签纸写的祝福语。

陆风已经写好了一张贴在了墙上，陆曦然好奇想看，他连忙遮住：“喂别偷看啊，请尊重每个人的隐私。”

陆曦然：……

谁想偷看啊。

用脚想都知道，以陆枫的性子，多半就是写什么“加我q私你喜羊羊微信。”之类的。

谁会想知道喜羊羊的微信是什么？？

陆曦然转了一下手中的笔，看着窗外的大雪，思绪有些飞远了。

最后低着头慢吞吞地在便签上写下一行小字。

天色渐晚，他俩恶劣的逃课行为终于被教导主任给发现了。

学校的电话打到了陆修明手机上，他上午刚送傅司承娶机场，下午就来学校给她收拾烂摊子。

陆曦然下山的时候，不行风寒发作，发起了高烧。

陆枫只好背着她，一步一步缓缓走下了山。

-

陆曦然迷迷糊糊睡到了第二天早上，睡觉的时候脑子也没消停，做了一晚上的梦，起来的时候头还是晕的。

在床上坐了半分钟才逐渐收回思绪。

环顾四周，她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在自己家。

记忆一点一点回笼，，陆曦然想起昨天晚上，在酒店打了李凌雪一顿，然后打电话跟傅司承吵了一架，冒雨跑来江婉家里借住，睡觉的时候没忍住又偷偷难过地哭了一场，哭着哭着睡着了。

她还以为昨天晚上吵得那么凶，自己至少也应该意思意思失眠一下比较合情合理。

结果完全没有。

直接睡到天亮。

然而一大早起来，陆曦然就后悔了！

包包钻石别墅游艇的画面在她眼前浮现，那种后悔的感觉微妙地加深了不少。

果然，吵架不能在晚上吵，黑夜自带抑郁属性的buff，一点点小事情都能放大成无数倍。

其实现在想想，也没有昨晚那么生气了。

可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

陆曦然想起自己昨天气势汹汹地说要离婚，额头就一抽一抽的。

推开房门，江婉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似乎在给谁聊天，看到她出来就做贼心虚一般把手机给收了起来。

陆曦然狐疑的看了她一眼：“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江婉干笑一声道：“你昨晚不是说要离婚吗，我正帮你找律师呢！”

陆曦然：……

也不用这么积极。

江婉把桌上的电脑往她那边一推。

陆曦然抬眼看向屏幕，上面显示了两张图片。

一张是朴素的穿着POLO衫的中年男子，手上提着一个用得发旧的公文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