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瑶不知道路清桉那边形势已经紧张起来了。

她这边仍旧岁月静好。

她睡了很长一觉，以为这一觉睡过去，再醒来，就该天亮梦醒了。

然而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山庙。

祝衍正坐在对面，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视线刚接触的那一瞬间，时瑶只感觉浑身发麻，心跳蓦然跳快。

倒不是因为看到他的美貌而花痴，而是此刻他给人的感觉。

仿佛看到一汪深潭，上面一层雾气，透过深潭，下面却是一潭无底深渊，而她刚才有种差点踩空掉进去的感觉。

她瞬间清醒，困意全无。

祝衍看着她，眼神很平静，像是一潭没有波纹的死水。

不像之前每次，嘴角都挂着温和的笑意，目光也没再有慈祥的感觉。

此刻的他，冰冷又陌生。

“祝衍？”

时瑶眨了眨眼睛，试探地喊了句。

祝衍看着她，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安静到极点。

他这是怎么了？

如果不是那种熟悉的感觉还在，她真要怀疑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祝衍了。

时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又主动说：“你想听故事了吗？”

少年沉默片刻：“想听。”

声音低沉，透着点哑。

就这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真不像是想听的样子。

时瑶尽量忽略他这些异样，就像平时一样给他讲故事。

偶尔也会顿一下，偷偷看祝衍的表情。

他仍旧没什么表情，但是眼睛一直看着她。

她偷看他的行为，被他一览无余。

时瑶有点尴尬，“你今天是不开心吗？”

祝衍：“没有。”

“那你笑一下。”

祝衍顿了顿，嘴角缓缓上扬，有了时瑶所熟悉的笑起来的弧度。

但他眼睛里还是平静，甚至有点沉闷。

看着就很割裂。

“……别笑了。”时瑶扶额。

祝衍又将上扬的嘴角收回来。

虽然变得冷漠又奇怪，但是却仍旧很听她的话。

见时瑶不讲故事了，他声音冷淡地提醒她继续讲。

时瑶却问起在照片上看到的小男孩有没有可能是他，祝衍淡淡否认。

“我不是人。”

“……”

时瑶：“你以前是。”

祝衍：“以前也不是。”

“……”

时瑶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了。

她在思考的时候，祝衍就坐在旁边看着她，一动不动，像极了庙里供着那座的石像。

等等，石像……

时瑶正想的认真，忽然感觉脸上痒痒的。

一阵风蹭过她的脸颊。

她一愣，抬头，少年没动，还坐在她对面看着她。

但她知道，这风就是他搞的鬼。

是因为她不理他，开始用风吸引她的注意力了吗？

风又蹭蹭她的脸，从她的眉骨，到鼻尖，嘴唇，脖颈，锁骨……就像少年的目光在身上游移。

时瑶脸红，马上捂紧自己的领口。

可风这东西，无孔不入。

她卧槽一声，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她所有的举动，所有细微的变化，都映入少年眼中。

祝衍眼神仍旧如死水般平静，却不放时瑶一丝一毫的神情和动作变化。

极致的平静中，却隐隐察觉到他内里的着迷。

像是小孩子沉迷于某种游戏。

时瑶却不干了。

“祝衍！我又要生气了！”

同一时间，有好几朵花插到时瑶头上。

“……”

他是不是以为，和上次一样插上这花，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时瑶把花摘下来。

祝衍一顿。

风也停下来。

他没有看时瑶手里的花，还是看着她的眼睛，没有一点情绪，沉闷的，真的像个腐朽的老物件。

“你不喜欢吗？”

时瑶忽然意识到，之前祝衍就很喜欢她有情绪的时候。

她的情绪越明显，他就越粘人。

而用风戏耍她的时候，她的情绪最多。

人的情绪有很多种，可祝衍似乎认为，情绪越波动越激烈，就代表越开心。

……所以他刚才在逗她开心。

时瑶来到他面前，两人的脸很近。

祝衍从来没有离她这么近过，对方的呼吸能触到他的脸，他颤了颤睫毛，细长乌黑的睫毛险些碰到时瑶。

他后退了些。

时瑶却逼上。

两人鼻尖的距离不过咫尺。

她轻轻在他脸上吹了吹，问：“痒吗？”

祝衍平淡的眼生中终于划过一丝茫然，“不痒。”

但是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像是有什么一寸寸敲碎他的身体，有火在炙烤他，又重新一块块将他拼起来。

他是他，又似乎不是他了。

时瑶笑了笑，“其实有时候我很奇怪，为什么梦里不能碰你。”

“毕竟这可是我的梦啊。”

祝衍睫毛又是一颤。

少女竟然倾身靠过来，双手环住他的腰。

鼻尖贴上他的鼻尖。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她没有像之前的花一样迅速枯萎，而是结结实实抱住了少年。

他的身体微凉，皮肤很细腻，手感不错，时瑶摩挲了下他的手背。

少年微不可闻轻颤一下。

庙里烛火在这一刻忽明忽暗。

晦暗的烛火勾勒少年脸上的轮廓，身后的影子渐渐看不清形状，他的眼眸不再清澈，而是用一种深沉悠远的目光，定定看着眼前的人。

时瑶松了口气。

赌对了，真的没事。

之前都是他故意的，让她以为自己不能碰他。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时瑶有点生气，手向上，摸上的他眉骨，脸庞，就像刚才风那样对她一样。

祝衍看着她，一动不动，仍旧面无表情。

时瑶却能感受到他细微的轻颤。

她又不生气了，笑着亲上他的唇。

这一刻，少年的身体彻底僵住，身后的影子向周边迅速蔓延，直到形成一个可怕的形状后，供台上的烛火全部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