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年关，大街小巷充斥着过年的味道，公路旁都挂满了红灯笼，小区门口都挂上了彩旗和横幅“恭祝业主和住户新春快乐”，超市里的音乐更是喜气洋洋。

其他年级都放假了，只有初三和高三还在上课，他们到了年二十九才放假，说是给他们两天时间帮家里大扫除买年货，初五又要上课了，虽然寒假被压缩得没有天理，但对于被压迫的高三党来说，六天假已经很奢侈。

“乔越，我妈说除夕来家里吃饭，你...来吗？”秋秋趁着问题的空隙约他来家里吃饭。

“除夕你回家吗？”乔越转头问庄昊。

庄昊虽然不情愿回去，但这点自觉还是有的，关系再差，在这个举家团聚的日子，他要是不回去，估计庄盛新抓都要把他抓回去，真是，给所有人添堵。

“嗯，我除夕回去吃了饭出来。”庄昊说。

“那我除夕下午过去吧，秋秋你帮我跟阿姨说一声。”

自从在秋秋家出柜以来，乔越只去过她家一次，一是本来学习就很忙，庄昊也在家里，二是总感觉心里有隔阂，秋霞见着他就忍不住哭，所以他觉得还是少去吧，但过年肯定要去拜年的。

放假前一天，这些人早就身在曹营心在汉了，总盯着时间看，怎么还不放学啊！

终于熬到了最后一个铃声，老师还没出门，他们就背着书包飞出去了。

庄昊打算除夕下午再回家，反正能少呆一分钟就绝对不会多呆一秒的。

乔越跟一群人一起在校道上浩浩荡荡骑着车，准备迎接假期，虽然不像那些同学家里热热闹闹的，但他有庄昊啊，就足够了。

庄昊额头抵着他后背，手里拿着重难点知识手册，争分夺秒地学习，兜里手机响了起来，是他爸。

“小昊，你放学了吧？出来了没？”庄盛新语气平和。

“嗯，我除夕回去。”庄昊面无表情地说。

“不行，你都放假了你不回家想去哪？你大姑回来了，我们在校门口等你，赶紧出来。”庄盛新说完就挂了电话。

庄昊看着手机没反应过来，大姑回来了？来接他回家？

还没来得及跟乔越说，就已经到校门口了，门口有很多车，许多家长来接他们的宝贝孩子，可笑的是，居然有他庄昊一份。

庄昊一眼就看到了那台扎眼的宾利，赫然在校门口停着，他扶了一下乔越的腰跳下车，乔越扭头看着他，捏住刹车。

庄昊的大姑庄盛英，和庄盛新一起下了车，庄昊偏头小声跟乔越说，“我大姑。”

“大姑！”庄昊笑着抱上去，这一刻是真的高兴的。

“哎呦，小昊你长这么高了啊！越来越帅了。”庄盛英笑嘻嘻地伸手摸摸他的脸，又看了下他后面的乔越，“这是你同学吗？”

“嗯，我同桌，乔越。”庄昊转身跟乔越介绍道，“这是我大姑，那是我...爸。”

乔越微笑着弯着腰跟他们打招呼，“大姑好，叔叔好。”

庄盛新点了点头。

“哎，你好，我刚才跟你们叶老师通了电话，小昊成绩提升还得谢谢乔越同学的帮助呢。”庄盛英看着乔越满脸笑意。

“是庄昊自己努力，我没帮上什么。”乔越谦逊地说。

“谁说的，就是你帮的啊。”庄昊可不乐意掩盖他的功劳。

庄盛英笑着捏捏他的脸，“那我们先回家，乔越同学也赶紧回去吧，放假有空来玩。”

乔越笑着应了一声。

庄昊走到乔越面前小声跟他说手机联系，就跟着他们上了车。

乔越看着他们的车扬长而去，有点心神不宁，在路口拿了花，回到小区，小老头已经在厨房做饭了，乔越在厨房门口跟他说庄昊今天不在这里吃，回到家关上门，心里空落落的。

明明庄昊只是回趟家而已，而且家还那么近，但他就是心里难受，他习惯了庄昊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跟自己在一起。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算起来，庄昊已经很久没回家了，因为庄昊对家的游离感，让乔越都忘了他是有家的，他父母亲人需要他的时候，他是拒绝不了的。

几个月的时间，他已经完全依赖庄昊了，哪怕两个人什么都不做，只是在一个空间里各自刷题学习，他都觉得踏实。

他很难想象如果大学他们不在一个城市的话，该怎么办？

应该会在一个城市的吧？他从来没问过庄昊关于高考，关于未来，有没有考虑过，他自己是有想过的，但在他的未来规划里，全都是有庄昊的。

没有庄昊的未来，他想都不敢想。

那庄昊呢？他怎么想？

庄昊就是及时行乐的性格，他不愿意去考虑太多以后，因为变数太多，但这样就会让乔越觉得心慌，乔越害怕他会离开。

这可怎么办呢？谁谈恋爱也没说就非得谈一辈子不让分手的啊。

乔越越想越觉得自己太矫情了。

“大姑回来啦！刚下飞机怎么不先回来休息一下呢？累吧？”庄翊讨好地给她捏肩按摩。

“姐。”徐秋玲不轻不重地叫了一声，算是打招呼了。

看着宝贝儿子这样奉承，心里很不乐意，却也没有办法，谁让庄盛英在庄家有钱又有权呢，当初他们结婚时候那套婚房都是她给的首付，徐秋玲无论如何也不敢跟她闹矛盾。

“这不是时间正好嘛，刚好赶上小昊放学，就一起回来了。”庄盛英拉着庄昊的手，“先去洗手。”

“好。”庄昊笑了笑。

庄昊在这个房子里很少有这种快乐的情绪，面对那一家三口，他是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的，但是大姑不一样，她是除了爷爷以外，最疼他的人了。

“姐，坐下吃饭吧，要不要喝点儿？”庄盛新手里拿着一瓶红酒。

“行，今天我们一家人喝点儿。”庄盛英坐在主位，把庄昊叫到旁边坐下。

庄翊眯了下眼睛看他，怎么看怎么讨厌，最后坐在了徐秋玲旁边。

“小昊，听叶老师说你这几个月进步很大，我是真的很欣慰。”庄盛英慈爱的眼神让庄昊心里涌过一阵暖流。

“嗯，但还差得很远。”庄昊叹了叹气。

“你这么聪明，只要肯努力，没有你做不到的。”庄盛英给庄昊夹了块排骨。

庄盛新举着杯子，让大家一起碰个杯，欢迎她回家。

“小翊马上要大四了，也快实习了。”徐秋玲故意把话题引到庄翊身上。

“那小翊有什么打算吗？回来你爸爸公司实习还是留在京都？”

庄盛英是不太愿意搭理徐秋玲的，对庄翊也不满，但怎么说也是亲侄子，作为长辈也不会为难他。

当年庄昊中考完给爷爷打电话，说感觉考得挺好的，明天就回老家过暑假。

可是第二天凌晨，庄昊还在睡梦中，庄盛新就敲响他房门，说爷爷走了。

是老家邻居打电话告诉他，看到他家的灯从晚上开始一直亮着，觉得奇怪，早上起来就去敲门，门也没锁，进去就看到老爷子倒在地上，已经没有呼吸了。

中风，过了一晚上才被人发现。

庄昊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以至于爷爷走了几个月他还会在半夜哭醒。

庄盛英是不太了解庄昊搬回父母身边后的事的，因为庄昊有意隐瞒，他不想让爷爷担心，所以从来不说，也就没有外人知道了。

对徐秋玲母子俩的不满就来自老爷子的丧事上，庄翊高考完就带着徐秋玲出国玩去了，听到爷爷病逝的消息，并没有马上回国，庄盛英从澳洲哭着回国，守灵到第三天，他们母子俩才回来。

而让庄昊彻底跟徐秋玲翻脸是因为他听到徐秋玲跟庄盛新抱怨，好不容易跟小翊出去玩一趟，老爷子要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庄昊推开他们房门，狠狠地盯着他们一家三口，指着徐秋玲对庄翊说，“她死的时候，不用通知我。”

转眼过了快六年，这件事情在他心里一直过不去，也不可能过去。

“大姑，你们公司国内总部设在哪呀？”庄翊明显地暗示，想去她公司。

“我们总部会放在京都，你如果有兴趣，我们在这里有个分部，到时候你直接来报道就行，回家还方便。”庄盛英知道他什么心思，就先发制人了。

一家三口面面相觑，庄昊端起酒杯，“大姑，敬您一杯。”

庄盛英笑盈盈地跟他喝了一杯。

庄昊虽然对公司不感兴趣，但是看庄翊碰壁，他心里就舒坦。

庄盛英定居澳洲快十年了，庄老爷子还在的时候，她每年都会回国，老爷子走后，她回国次数就少了，这次回来是因为公司要发展国内业务，她就回来了，而且呆的时间会比较长。

她是二婚嫁给现在的老公，跟着出国的，她无法生育，所以第一任老公提出了离婚，现任老公也是二婚，跟前妻有一个儿子，对她不是很友好，出于私心，她也想培养一个心腹放在公司，就算以后退休也不至于任人摆布，而那个人，她选了庄昊。

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庄昊，她认为这是最好的一条出路。

徐秋玲和庄盛新知道她这个打算，但他们更希望这个人是庄翊，这样对他们自己公司也有很大益处，反正比庄昊这个跟家离心的人好太多，等庄昊毕业工作，庄翊早就在公司站稳脚跟了。

吃完饭，庄昊没有回房间，坐在客厅陪聊。

“小昊，你还记得去年我说出国学习的吧？”庄盛英微笑着看他。

庄昊心里咯噔一下，忘了，真忘了。

“臭小子，你还给忘了啊？”庄盛英故作生气却又让人无法推拒的眼神，“我这次回来还有个重要的事，帮你把手续办妥，国内的高考你参不参加都可以，等手续办完我带你走。”

庄昊心里第一句话就是，我不走。

但是面对庄盛英，他张着嘴却说不出来这句话，如果是庄盛新跟他说这个事，他肯定想也不想直接就拒绝，还会顺便出柜，可这是他大姑，现在世上唯一疼他的亲人了，他不能不考虑她的立场和心情。

高二的时候，庄盛英回国，知道他成绩已经一落千丈，那个成绩高考了也没什么大用，就跟庄昊说换个环境，出国学习，到时候去公司帮她忙，她相信庄昊的聪明脑袋，但也要有好的学历傍身，以后在公司才有底气。

当时庄昊是一口答应的，想都没想，庄盛新也没有拒绝的道理，所以庄盛英以为事情就这样定下了的，其实大家都以为就这样了。

只是乔越的出现，庄昊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一点儿都没想起来过，现在怎么办？

“大姑，我想高考。”庄昊眨着眼，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先拖着吧，等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

“你这个成绩考不考意义不大。”庄盛新毫不留情地说。

“我必须考。”庄昊两眼直直地看着庄盛新，没有一点退让。

“哎呦，想读书是好事，那就考嘛，没关系，考完我们再走。”

庄盛英搂了下庄昊的肩，孩子大了，越来越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