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难得年少时，与滚滚行走在这片陌生的大地上，少不了嬉笑怒骂。

恍惚间，顾玄风眼前寻回了幼年时与滚滚一起初生牛犊不怕虎，到处坑蒙拐骗，偷抢贩卖的岁月。

那时的岁月无忧无虑。

不需要去思考莫阁主跟他说的未来可能，不需要思考天道的忌惮，不需要去思考乾坤圣皇的因果。

更不需要去思考故土与星海的联系，不需要思考仙是一种生灵还是一种道……

而他这一生到此，一个至交好友都没有，幼年时没人喜欢与他做朋友。

天生的混沌圣体，故土的记忆，让他与太多的同龄人显得格格不入，只能到处撒泼来找寻自己存在感。

稍年长时，他虽不至于在大道路上一骑绝尘，但也已经成为了圣子与圣女都难以追赶的存在，到这时就更没有人愿意与他做朋友。

青骄注定都是与“凡夫俗子”格格不入，注定会被若有若无的“孤立”。

他已经不是初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为人祖。

他一举一动不管是他愿意或者是不愿意，早已经潜移默化中失去了荒唐的资格。

这是外界施加给他的变化，硬生生架着他到了那个必须要“端着”的位置。

就如在顾家，还未去神无古矿时，他二弟顾云山的后代早已经超出了十八代有余，每个人都对他态度恭恭敬敬，视他为顾家老祖。

也只有在滚滚面前，顾玄风才能这么放松，就连与好大儿一起都不能。

至于柳小刀，顾玄风更把视作后辈，虽然有时会有所出格的言论，但他还却一直称呼自己为道长，从未变过。

所有人中，只有滚滚一直未变，又菜又爱玩，玩不过他还要往死里玩，打不怕也骂不怕，一言不合就骂他祖宗十八代。

“我倒是有些多愁善感了。”

顾玄风心中呢喃，远离四域他乡，初到陌生之地，难免有些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却曾照古人的感觉。

他不知夏夷与秦蛾在哪，也不知道好大儿与小刀在哪。

一念及此，顾玄风感觉自己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反倒是滚滚没心没肺，四海为家惯了，到哪里都感觉是一样，仿佛对四域没有半点留恋。

“狗人宠，前面有一座城。”

滚滚站直了身躯，极力的远眺，宛若是一个小黑塔，大黑耗子。

远方是大荒边缘，城外云霄都被映射出一片花黄之色，皲裂的墙体上，那驳杂的刀枪剑戟之痕随处可见，充满着一种岁月的沉淀感。

这城不大，一人一熊步入其中，都是一些弱小的妖修。

他们微微逗留了几日，想要了解这片疆域上的一些更多的消息。

一间酒馆，一壶茶水，顾玄风倚靠在窗边，静静的听令着酒馆中嘈杂的言论。

桌上，放满了菜肴，有修士的血肉，人族的；也有其他族群的血肉。

顾玄风一口没动，倒是滚滚吃的兴起。

食铁兽本来就不忌口，滚滚在过往的岁月中本来就吃过修士，这也是滚滚早期被人人喊打的原因中一个。

接连数个时代的大帝都是人族修士，注定了四域星的形势是人族修士强盛。

当然，要论整个帝域，还有有金乌与神蟾等大族，所以帝域的人族与万族是平衡的。

何况当年乾坤圣皇血洗妖族，使得四域大地许多妖修都瑟瑟发抖，甚至离开了四域。

而夏夷的腰子，也是滚滚怂恿着顾玄风挖下来，吸收其中精气。

不过这并没有，人修吃妖修，妖修吃人修，都是常事。

若要较真，万灵都是人，四域星海时时刻刻都有人吃人的事情发生。

需知万灵之间在上古之时本来就是吞噬道横行，最初的众生道还只掌握在真龙等星海霸主手中。

但自无量天尊之礼贯穿星海之后，人族修士奉天尊为道祖，人族修士之间若非不开教化的族群，不会有同类而食的情况。

“九月初九，万兽老祖十二万载大寿，各方云集，你们听说了吗？”

酒馆中，一则消息引起了顾玄风注意。

大帝难活十万载上下，纵观古史以来，这是一个定律。

有得必有失，大帝威震九天十地，于诸天寰宇中无敌，震铄古今，但却无法做到将自己气血锁起来。

大帝太强，早已“身不由己”。

每一个大帝都必然是征战星海，于激荡道纹中行云流水之人，若非神魂枯竭，导致肉身失去神性，他们想要杀抹除自己肉身都难，更别提闸血停寿。

这是道的必然，想要厮杀，肉身必须要能承受住自己打出杀伐手段。

帝与皇，如果连自身的攻伐都承受不了，那就成了笑话。

所以当顾玄风听到万兽老祖十二万载大兽的时候，顾玄风本能就觉得好奇。

“万兽老祖是闸血停寿才活了十二万载，还是自然活到这个年岁？”

顾玄风饮了一口茶，看向酒馆中诉说此事的人。

“你一个人族修士，不该问的别问。”

可顾玄风没想到自己只是一句话，就引来了说话之人的嘲讽。

顾玄风皱起了眉头，他已经莽村长老口中推断出万羽星域的人族修士屡收妖修欺压，但此刻才切身的体会到。

“砰！”

顾玄风将手中茶杯激射出去，刹那间将那修士的手臂给截断了下来。

“不管人族修士也好，妖修也好，强者为尊。”

顾玄风淡淡的说道，泄露了一丝威严。

刹那间，在所有人眼中，顾玄风的姿态都变了，宛若是混沌中的神祗，一举一动都不可冒犯。

“噗通”一声，那嘲讽顾玄风妖修更是一个不堪，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无论在哪里，强者不可辱。

这妖修明白他触犯了这条铁律，便是眼前之人杀他十万次，也是理所应当。

“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顾玄风的话语很平静，却给人一种不可置疑错觉。

这匍匐在地的妖修早已经大汗淋漓，眼神惊恐的望着顾玄风，不管顾玄风问什么，他都将自己所知道的和盘托出。

了解了来龙去脉后，顾玄风微微颔首：“滚滚，走吧。”

“走，去哪？”

滚滚没个吃相，它刚刚才把头从半米高的肉山中拔出来，正疑惑的看着顾玄风。

“万兽山！”

顾玄风站起身子，走向酒馆外，沿途所有妖修都匍匐着让出一条道路，三分敬，七分畏。

“对了，吃了别人东西，别忘了付账。”顾玄风回头朝滚滚说道。

滚滚一愣，待到回神时，顾玄风已经走出了酒馆。

付账？

去尼玛的，付账是不可能的，本大神这辈子都不可能付账的，只能白嫖才能让生活勉强过得去这样子。

“瘪三，付账，打赏，懂？”

滚滚踹了一脚匍匐在地，断了一臂的妖修。

那妖修看着滚滚的眼神一戾。

“哎呦，你什么身份，本大神什么身份？你他娘的瞪谁呢？”

滚滚一脚把着妖修另外一条手臂扯了下来，放在嘴里嚼了嚼。

“呸，本体原来是条赖皮蛇，难怪这么难吃。”

滚滚嫌弃了瞧了这妖修一眼，丢掉这一臂，走出了酒馆。

酒馆寂静，在顾玄风离开后很长一段就没有人说话，唯有断去双臂的那妖修满脸大汗，付了酒馆账，才灰溜溜的离去。

他不敢憎恨顾玄风，现在也不敢憎恨滚滚了，能活着对他就已经是最好的事情。

弱者可期，强者不可辱，这不是他可以招惹的人。

“狗人宠，等等本大神，你走这么快，赶着去投胎？还是你屎拉身上了？”

滚滚在后边骂骂咧咧，横渡虚空追赶顾玄风的身影。

“尽量快些，万兽山今日就开始寿宴，说不定已经开始了。”顾玄风回头说道。

“干嘛非要去万兽山，我们杀掉的那头睚眦就是万兽山的人，不怕被发现吗？”

滚滚不情不愿的说道。

“我有自己的考量。”

顾玄风说道，万兽老祖他已经判断出是谁，他从紫韵真人中听过其名讳。

若是他猜的不错，万兽老祖就是万德道人，曾入过天道书院。

“哦。”滚滚虽然不明白，但也懒得追问。

“人宠，话说你刚刚挺装逼的啊！本大神大为震撼，什么时候你的装逼本领这么高了？”

滚滚关注点永远与别人不一样。

顾玄风闻言，横渡虚空的身子一个趔趄，满头黑线：“我没有装逼！”

“切。”滚滚嗤之以鼻的朝着顾玄风，随后指着他破口大骂：“狗东西，你偷偷步入了装逼的最高境界，居然不告诉本大神！”

“我什么时候又步入装逼的最高境界了！”

顾玄风瞪着滚滚，他哪里装逼了！

“哦！你还否认，你不知道装逼的最高境界是无形之逼最为致命，就是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装逼吗？”

顾玄风：“……”

道尊泄露气息的一言一行，都具备莫大的威严。

哪怕是一个最平静的眼神，在弱小的修士眼里，都如高山仰止，如道佛无我相，可远观而不可近瞻，仅此而已。

“懒说配听。”

顾玄风瞪了滚滚一眼，朝着万兽山的方向遁去。

滚滚愣住了，贫瘠的大脑都快烧了。

一会儿后，它才明白顾玄风话语的含义，刹那间怒气暴涨，扛着古罐就往顾玄风脑上砸！

狗东西，懒得说，本大神不配听是吧！

……

万兽山，这一片天地最大的修道势力，此刻有万仙来朝之景。

“轰隆！”

天际轰鸣，七彩霞光四溢，有神禽走兽出现，也有看去似妖神的人横渡，人影道道。

万兽老祖，作为一个自然活了十二万载的无量道尊，即便是有着准帝存在的真龙一族，也派了真龙子来为万兽老祖贺寿。

这是万羽星的盛事。

能活十二万载，不是闸血停寿的生灵，放目整个四域星海也难追几位。

传闻，万兽老祖甚至见过晚年的乾坤圣皇。

不管怎么说，万兽老祖本身就是一个智者，在万羽星域有着莫大的威望，是一部活着的古史。

难能可贵的是，万兽老祖还不是一位准帝，而是一位无量道尊。

有这前提在，即便是真龙一族的准帝也不会针对万兽老祖，因为其无法威胁到真龙一族在万羽星域的霸主地位。

……

“到了。”顾玄风望着远方的天地。

他记得紫韵真人说过，万德道人有着天鼋的血脉，也是如今天道书院院长的引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