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的婚礼是在热闹中结束的，赵虎脸上的笑容比太阳还灿烂，大家伙一直闹到很晚才渐渐散去

“现在客人已经都走完了，有些事我想问问你”

赵虎今日才是第一次见周敬这个小夫郎，不知道他哪来这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何事”

两个字言简意赅，拒人于千里之外，顾言才不管他急不急

“小毛的喜服，你不需要解释一下吗？”

顾言一脸严肃的盯着他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跟小毛认识不过几个月，可那喜服花样精致复杂，根本不是短时间能绣的出来，更别说那发冠，看似做工简单，实则用料极好，根本就不是寻常人用的东西”

顾言心细如发，周敬本想私下里问赵虎这件事，没想到顾言直接就挑明了

“赵兄，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在这个哥儿命如草芥的地方，你究竟为何非要娶小毛不可”

赵虎放下手中的酒杯，不紧不慢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们能问我，就说明你们是真心待小柏好的”

“小柏？”

两口子异口同声，赵虎也不隐瞒

“周兄何必如此惊讶，我不信你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周敬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第一次带小毛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对他殷勤的不行，最开始的时候以为你对他是一见钟情，但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你看他的眼神，不像是一见钟情，倒像是故人重逢”

顾言不解，周敬拉着他的手解释道

“冰窖里的葡萄，就是最好的证据”

周敬饶有兴味的看着对面的新郎官

“我记得你说过，你最不喜欢的吃的就是葡萄，多吃两个牙就酸，每年就是为了赚高价，才将葡萄冻在冰窖里的，可是我昨日去你那冰窖参观，那葡萄可是一颗都没少啊”

顾言这才想起来，小毛最爱吃的就是葡萄，平日里看见什么果子都能忍着馋，唯独葡萄不行，看上一眼吃不着，就能想好几天

赵虎家里时时备着葡萄，难道…….

“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或者说，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周敬担心赵虎认错了人，毕竟从头到尾，这场重逢就像是赵虎一个人的独角戏，小毛从一开始就没表现出任何认识他的模样

“赵兄，你怎么确定，他就是你等的人呢”

赵虎眼神一黯，眼神里满是自责和悲伤

“我当然确定，他脖子上的伤，是我打的”

意料之外的答案

“我出生的时候，母亲就难产而死，父亲常年不在家，是我阿爹将我拉扯大的，十三岁那年，我父亲续了弦，那夫人有了身孕，看我自然是愈发的不顺眼起来，有个游方道士说，我命中克兄弟姐妹，因此父亲就将我赶到庄子里住着，阿爹不放心，就跟了过来”

赵虎眼角含泪，却是轻笑一声

“从来只见新人笑，何曾在乎旧人哭，父亲功成名就，又有娇妻爱子在身边，哪能想到我的亡母和操持家业十几年的阿爹，我跟阿爹，就这样被遗忘在庄子里，没有银钱食物，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回忆总是残忍

“庄子后面有一片葡萄园，可卖葡萄能有多少银钱，最后便是我与阿爹去打猎赚钱，然而这样的日子只过了两个月，直到阿爹肚子大了起来，他才发现他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阿爹开始给家里写信，想要父亲接我们回去，每隔两日便是一封，却从来都没等到过回信，我不甘心阿爹受这般折辱，回家去想要说法，却连家门都没进就被轰了出来”

眼泪终是没能忍住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阿爹自欺欺人，说父亲可能又出了远门，不是真的不要我们了，小毛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

赵虎抹了一把眼泪

“阿爹有了身孕不能干重活，我便让他在家养胎，我出门打猎，直到有一日我回来，看到阿爹晕倒在葡萄园里，小毛就在旁边，衣兜里都是葡萄，嘴里塞了好几个”

顾言叹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以为是小毛偷了葡萄被你阿爹发现，然后两个人拉扯间他把你阿爹推倒了”

赵虎点点头

“我那个时候就像发了疯一样，把所有的怨气都撒了出来，将他狠狠的打了一顿，他脖子上的伤疤，就是我当时拿石头砸下去，他躲避的时候被石头的尖锐划伤的”

“那后来呢”

周敬追问，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后来阿爹醒了，我才知道不是小毛偷东西，是他迷了路，我阿爹去葡萄园的时候，看见他趴在围栏上盯着葡萄流口水，就将他带进来了，小毛身上的葡萄，是我阿爹摘给他的，我阿爹自从有孕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那日正好是午时日头正盛的时候，阿爹是中了暑才晕倒的”

“小毛怎么样了，他是留下来了吗？”

顾言追问，他想知道后来怎么样了，赵虎似乎是想到什么让人气愤的事情，桌子拍的震天响

“后来小毛就住了下来，我想要帮小毛找家人，可阿爹说不用了，因为小毛不是走丢的，是被家人丢掉了，那个时候小毛只有8岁，我不明白，为什么做爹娘的，总能这么轻易的就将自己的孩子扔掉”

同样是被家人抛弃，赵虎的心情顾言感同身受

“我大概知道是为什么了”

顾言抬起头，告诉赵虎答案

“我听村里人说过，小毛的确曾经失踪过一段时间，他走丢的时间，刚好就是他大哥大毛要娶媳妇的时候，在成亲的前两天，大毛娘说要带着小毛回娘家送喜帖，可回来的时候就只有大毛娘一个人回来了，丢了一个哥儿，家里少了个负担也没人在意，大家就心知肚明的将这件事情揭过去了”

周敬始终无法理解这种心知肚明，打从心底里可怜小毛这个孩子

“既然你们都已经收留了他，他怎么又会回来呢？”

赵虎再次陷入回忆

“那个时候，我跟小毛每日同吃同睡，无话不谈，白日里我出门打猎，小毛就在家陪着阿爹，晚上阿爹教我们习字，日子虽然苦点，但很快乐，直到三个月后，家里的仆人过来传话，说是夫人要收回这庄子，让我们赶紧走人，阿爹当时已经八个月的身孕了，跟他们争辩理论，他们直接就将我阿爹架起要扔出门，小毛心疼我阿爹，扑上去咬了那仆役，领头的便下令将小毛扔到山里去喂狼，我想要救他，可当时来的仆役好几个都有身手，我打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