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娜……卡娜……”

盖文伸出手，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抓住了卡娜的手腕。

但这力气，在卡娜看来，却是随时都能睁开的力度。

卡娜心里一慌，连声答应：

“我在这里，盖文，我会在这里陪着你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卡娜睁着眼睛，但眼前模糊得很，止不尽的泪水把她的整张脸都弄湿了，只能依稀看见盖文笑了。

“我再也画不了画……所以早就选、好了坟墓的地点，还有、墓志铭……”

盖文说话的时候，卡娜恍惚听到了，他喉间的鲜血咕嘟咕嘟冒出的声音。

“你！”

卡娜想要保持住表情，然而粗重的喘息还是泄露了她的难堪、失望和恨意。

她本以为在现在的境地下，盖文会说一些关于他自己，或者是关于她的话。

却没想到，他说的竟然是这个！

这算什么？

她作为妹妹，却从来不知道自己哥哥的事情。

还是说她作为妹妹，却从来不在哥哥的考虑范围内，活着的时候没有，快死的时候还是没有！

卡娜伸手抹了抹眼角，恨声道：

“当然，我会按照你的愿望一一布置好，但是，你永远都不要期望得到我的原谅！”

盖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随着血液的流逝，生命力也在快速消逝。

他用最后的力气伸出双手，可手刚刚碰到卡娜的背上，就无力地垂落。

这个拥抱，停留在了一个永恒的未完成的状态。

卡娜愣神地看着他的手滑落，死死地盯着他，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她轻柔地呼唤：

“盖文……”

没有任何回应。

“盖文……盖文？盖文！！”

上官玉看着趴在盖文身上痛哭的卡娜，甚至有一种对方瞬间变得苍老的感觉。

她做错了吗……

上官玉禁不住一个踉跄，幸好奥菲斯及时抓住了她，才没有摔倒。

“奥菲斯……”

这话很难说出口，但她还是咬咬嘴唇，哽咽着出声：

“是不是如果我不拆穿，他就不会自杀……”

“不是这样的。”

片刻的沉默后，奥菲斯伸出手，一只握住了上官玉的手，另一只捂住了她的眼睛。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掌心，渐渐濡湿。

“他早就心存死志，否则一个心理健康的人，任你揭穿也不会有自尽的想法，只会想尽办法替自己找借口开脱。”

现实太过冰冷，但所幸他的掌心还算温暖。

江浸月走了过来，看了看他们俩握在一起的手，出乎意料地开口：

“这一次，我同意小奥的观点。”

上官玉没有动作，奥菲斯自然也不会将自己的手放下来。

他挑了挑眉，“是吗？不知道能不能说来听听？”

江浸月蹲下来，指着滚落在地上的画笔道：

“大家看，这画笔是用金属打造的，估计本身是用来作为装饰品。但盖文的这一支，只有尾部的最末端被磨得又尖又利，其他地方还是圆润状。

这样子，绝对不可能是厂商特地这么做的，应该是盖文找人加工的，或者干脆就是他自己磨的。如果他握在手心的话，平时还真的很难发现。

所以我才说，我同意小奥的观点，他估计早就不想活了，但因为心中还挂念着妹妹，一直没有下定决心而已。”

奥菲斯和江浸月轮流说话，却还是没能打动上官玉。

她明明已经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让自己的手沾血。

可她偏偏却是造成盖文死亡的直接原因。

上官玉沉默地拉下奥菲斯的手，走到了卡娜身旁。

“对不起。”

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卡娜无神地看着哥哥的尸体，没有回头，“和你无关。他是被自己的爱杀死的。”

她勾着唇笑得极冷，眼底爱恨交缠。

上官玉张了张嘴，在心底苦笑。

余日晚和管彤也走过来，“他太可惜了，本来是画画的人……”

那双一直握着画笔，在纸上挥洒肆意的手，却握紧了刀柄，对他人出手，最后那把利刃也对准了自己。

伤人者，总会有一把回旋镖会打在自己身上。

对于鲁伯特是这样，对于盖文也是这样。

“爱情，”柏梁冷冰冰的脸也有了几分动容，“叫人生，也叫人死。”

赵琴搂住柏梁的腰，“是呀，也许这对盖文而言是一个解脱。他终于可以和自己的爱人长相厮守了。”

“爱人……”上官玉喃喃自语。

赵琴直起身子，“上官玉，难不成你不这么认为吗？”

“我看未必，”上官玉的表情十分困惑，“盖文到底是爱着她，还是把她当做一个绝佳的灵感来源呢？”

奥菲斯的绿眼睛锐利地看向她。

在短暂的沉默后，他似乎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放弃了，任由上官玉的话语袅袅回荡在寂静的餐厅里。

“滴嘟滴嘟——”

救护车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打破了沉寂已久的气氛。

许尔文摇了摇头，“为什么每一次发生点事情，警车和救护车总是要在事情结束之后，才姗姗来迟呢？”

江浸月冷笑，“所以我说医生和警察，都是最没用的。一个留不住人命，一个抓不住凶手。”

余日晚呛声：

“要是人人都和你一个想法，没有人报考医生和警察之后，我看这世道，还要再乱上几百倍！”

江浸月冷冷瞥了他一眼。

无知！

就是算再乱上几千倍，她照样如鱼得水。

但这个想法，她懒得再和这种无知的人争辩。

江浸月盯着不在状态的上官玉，有点恨铁不成钢。

他人的死活跟她有什么关系，何必要那么在意呢？

要是不早点屏蔽这些无用的感情，她如何能真正投身黑暗呢？

看来，还是要她帮一把，只不过要小心些，不能让先生发现。

【我现在心里很乱，觉得盖文和爱人很好嗑，又觉得他这样做对自己的妹妹太残忍了。】

【盖文到底是因为爱人走了，还是像玉姐说的，因为自己画不出画来，所以才自尽的呢？】

【都有吧，爱人的去世激起了盖文对绘画的所有热情，但这热情过后，就像燃尽的蜡烛一样，油尽灯枯。】

【我还是觉得很可惜。为什么有情人总是不能终成眷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