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落寞的点了点头道：“这些陈年旧事是杨氏的难看伤疤，被历代杨氏族长禁止议论传播。久而久之，后世杨族之人就再也没有人知道当年的往事，也没有人知道我们这一脉的存在了，更不知道北蒙至今安然无恙的根本原因。”

杨羽犹豫了一下问道：“前辈，您武艺高绝盖世，晚辈亲眼所见，但十万山之南的云氏真的就无人敢称稳胜于您？另外……晚辈知道漠北寒领浩瀚无垠，其间高手辈出，前辈虽然厉害，但是……似乎……似乎还不足以震慑漠北群雄……可是何以前辈能够让漠北强者也不敢南下北蒙？”

老者转头先看向南方，再看向北方，嘴里喃喃道：“云氏，曾经动过心思，当时是老夫曾经的一位老祖亲临云岭城，只手镇压了云氏当时最强大的一位老祖，这才慑服他们不敢北上。而漠北，那是真正的虎狼争雄之地，能够在那里生存并崛起的，都是真正可怕的存在……漠北倒并不是因为我们这一脉厉害而不敢南下，而是如今和北蒙对峙的漠北寒领督望行省最为强大的势力，也是督望行省实际的统治者——夜魔教，就是当年我先祖的第一劲敌，也是他平生第一知己所创。当年为报知己之遇，那位大能曾发宏天大愿，只要我先祖这一脉尚存，他及他的后人弟子便不入北蒙一步，倘若门下弟子有违此誓，便叫夜魔教永坠沉沦！”

杨羽有些恍然的点了点头，原来北蒙的背后，杨氏的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历史。他从没有在杨晋，或者杨武玄，甚至杨家老祖那里听到过一分一毫，看来的确是如老者所说的，对于这段不太光彩的过往，杨氏选择了遗忘，而且还忘得非常彻底。

听完老者的讲述，杨羽终于是明白了为什么杨氏之局危如累卵，但是却始终将倾而不倒。因着老者这一脉的存在，漠北的高手们不敢随意入侵，同样是因着这样的存在，知晓内情的云氏高手也不敢轻易涉险。

他们彼此玩弄心机，都希望对方先行剿灭杨氏，然后自己再来收拾残局。眼见对方都不上当，漠北督望行省之主便鼓动北蒙周边的部族侵袭，而云氏则驱使自己不明真相的部下当炮灰。

以前其他三大望族还没有人能突破灵真境之上，自然也不会引起守护者一脉的注意。已经突破至劲灾境的赫夜远途倘若安好北侵，那么等着他的必然是有去无回。

杨羽松了口气道：“如此说来北蒙看似危急，其实倒也还算安稳。只要没有真正的高手搅进来，单以军力计杨氏还是勉强守得住北蒙之地的。”

老者嗤笑一声道：“你倒是想的清楚……要知道，我这一脉如今也只剩我一人了，而我已经活了数百个年头了，说不准哪天两腿一蹬就走了。”

杨羽一下子被噎住了，他是没有想到在背后默默守护北蒙的守护者一脉，如今竟然凋敝到了这种程度，眼前这位落寞萧索的老者，竟然是北蒙最后一个守护者！

风灵睁大美丽的眼睛问道：“你……你没有亲人？没有弟子？”

老者看着湛蓝的天空，双目无神道：“守护北蒙，说起来是简单的一句话，但是做起来却是艰险困难无比。我们这一脉并没有什么响亮的名头，外界除了夜魔教和云氏，只怕也没什么人知道我们的存在。这么多年来，北蒙逐渐积弱，杨氏最厉害的不过灵真境而已，侵入北蒙而又超出此界限的外界高手可不算少，其中更是不乏强横之辈，意欲霸占这里自立为主。难道你俩以为我们只是和他们聊聊天，就能打发他们离开吗？我的前辈、亲人和弟子一个个的，早都夭折在了这句誓言之下了……如今我已垂垂老矣，对于当年的那个誓约，也只能是撑多久便是多久吧……”

空气一时间凝重了些，杨羽和风灵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半天后那老者才开口道：“羽娃娃你资质倒是上佳，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有如此造诣，本来我已动了爱才之心，奈何你是杨氏后人，我也没法了……”

杨羽一愣，几乎是本能的答道：“我虽姓杨，但是和北蒙杨氏毫无瓜葛……”

语到此才猛然察觉到有些语病，急忙红着脸解释道：“我不是奢求前辈收我为徒，只是希望前辈不要搞错了我和北蒙杨氏的关系。”

风灵小脑袋这会可不笨，这个老先生明显是个了不得的高人，不管拜不拜师，如果能让他指点一下杨羽，他绝对是受益匪浅。

想通这节，风灵赶紧开口道：“老先生，我……我杨羽哥是人类里少有的天才，您所担心的事情其实根本就不是事，他自己从来就没认为过自己是北蒙杨氏的子弟……就算您不收他为徒，稍微指点他一二，他也绝对是会有长足的进步。若以后您对敌之时我杨羽哥在旁，肯定是一大助力！”

老者面对风灵的时候，面色总是要柔和一些，他微微弯了弯嘴角道：“小风灵鸾，虽然你们一族很是强大，但是面子也没大到动动嘴，老头子我就非听命不可的地步吧？”

风灵一着急，从怀里摸出了穆老送给她的那件保命的宝贝道：“要是你肯答应，我就把这个送给你！我……我从家里出来的急，也没带什么像样的东西，这个玩意也是一个很厉害的高人送给我的，据说可以保命一次，也算是件很厉害的宝贝呢！”

老者奇怪地说道：“这小子是你什么人？你是异兽，他是人类啊？一个人类而已，值得你一个异兽这么帮他吗？”

杨羽急忙拦住风灵道：“你干什么？这是穆老送给你关键时刻救命用的，你怎么能这般随意的处置？”

风灵的脸微微一红小声道：“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对于提高自己有着多么迫切的需求……不过我一点都帮不上你，我……我只是希望我能帮助你……”

“傻丫头”杨羽微笑着揉了揉风灵的脑袋道，“我的确是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也很希望自己能变得强大起来，不过这些事绝不是以牺牲你为前提，知道吗？把你的宝贝收起来吧，前辈就算不教我，能让我知道这么多隐秘，我已经很高兴了。”

老者看着这一对小家伙的目光渐渐的变得柔软了很多，似乎让他想起了很多很多的往事。

“多谢前辈，能知道这么多过往秘史，晚辈足感满意，不敢再过多的奢求前辈什么，希望前辈为了北蒙的芸芸苍生好好保重身体，告辞。”杨羽转身对着老者恭敬的一揖到底，就此别过了。

说完杨羽转身，向着乌崖的崖边走去，打算原路返回。风灵看到这一幕，略有些哀怨的瞥了眼老者，也默默的跟了上去。

“羽娃娃，我可没说让你走啊。”声音传来，杨羽的身形一顿，略有些疑惑的回身看着老者。

“我告诉你这么多秘密，你就这么一声不响的走了吗？”老者问道。

杨羽这才明白老者叫住他的意思，有些尴尬的说道：“前辈言之有理，只是晚辈身上可真没什么东西能让前辈看上眼的啊……”

“我是那种财迷吗？”老者闻言道，“我一个孤苦的老头子，有时几年都难得和人说上一句话。你既然从我这里打听了这么多消息，那你就留下来陪我说几天话吧，等我过足了瘾，你就可离去了。”

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要求，但是看上去又并不是多么的过分，仅仅只是陪老者说几天话而已，杨羽想不出这中间有什么问题，以老者的实力想要对自己不利太简单了，根本用不着耍什么花样。

他略一犹豫还是点了点头，因为他内心倒真的是很感激老者告诉他这么多秘密，也对这个一直默默在背后守护整个北蒙的守护者心存敬意。

老者破天荒的对这杨羽笑了下道：“不错，随我来吧，现在旭日已升，此处没有什么好看了，我带你去别的地方转转。”

说罢老者起身，也没见他怎么动，瞬间就已经远去十数丈。杨羽和风灵急忙追了上去，两人的速度已是极快，但是拼尽全力也依然只能将将的追上老者的一个背影。

前方老者停步，两人终于追到了他身边，才发现一通狂奔来到了一个小山谷旁。谷内是一个不大的小湖泊，安静宁和，老者负手沿着湖边缓步行走。他的速度看上去并不快，但是内里却有一种独特的韵律感。不论杨羽速度有多快多慢，都始终只能是跟在他的后面，而无法超越一步或者拉远一步。

“羽娃娃，说说吧，老头子我年纪大了，现在最喜欢听故事。讲讲你的事情，如果有什么无法告人的就略过，老头子我也不是那么喜欢打听人隐私的。”老者没有回头，只是边踱步边开口道。

杨羽深吸一口气，略微思量了一下，将自己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开始讲起。中间只是把有关自己并非杨晋赫夜青楚亲生、五圣诀、噬魂、柳一川的身世等重大的秘密，以及和琴歌的感情经历隐去未提。

前者是因为关系重大，后者则是因为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启齿。其余的事情他大多都是实话实说，因为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

老者眯缝着眼睛，脚下不疾不徐，听的津津有味。环湖走了三五圈，杨羽才将自己的事情讲了个七七八八差不多。

“没了？”老者微一停顿，略侧了下头向后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