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归葬

被杨羽这一番痛骂，纵横堂上是死一般的寂静，虽然如今北蒙的形势不佳，不过很多人包括很多核心的长老级人物，都还抱有四大望族之一的名头而有些飘飘然，或是不愿或是不能去直面如今的危局。

总之就是龟缩在北蒙，龟缩在自己的梦里过日子。如今杨羽这一通骂犹如晴天霹雳一般震醒了所有人，顿时有人脸显惭愧，不过也有人觉得脸上面子挂不住。

杨观怒火冲天，已经忘记了杨羽乃是杨武玄亲侄子的事情，大喝一声：“你这小混蛋太放肆了！”整个人就扑了出来，银色的内劲瞬间密布全身。

杨武玄此时正是被杨羽一通大骂搞得有些失神之时，一时没注意，那杨观已经扑到了杨羽面前。

“不可！”杨武玄豁然起身，大喊起来，不过此时他要施救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杨羽并没有被杨观击伤，他甚至连躲避都没有。就那么单手抱着杨晋的骨灰罐，半回身，毫不客气的挥拳和杨观打过来的拳头碰撞在一起。这一拳饱含了杨羽对几十年来杨晋蒙受不白之怨的愤恨，出手一点都不留情。

“嘭”的一声巨响，杨羽后退的了两步，反观杨观却是从哪里来又被震回到了哪里去，甚至落地之后还不稳，又退了两三步方才站定，整条胳膊都感到酸麻，当下就心中惊惧不已。

杨羽冷哼一声说道：“区区一个成灵境前期也敢在我面前撒野？我结丹境的时候就曾亲手诛杀过成灵境后期的符家族长，你若是想试试，我大可以成全你！”

这话讲出来是有够震撼的，结丹境诛杀成灵境后期！？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越阶战斗了！这简直就是妖孽啊！

纵横堂无人说话，杨观脸上一阵红一阵青，不过却真的再也不敢再扑过去了。他能感觉到杨羽眼中已经在凝聚杀气，如果自己再出手，他或许真的有什么恐怖的底牌足以击杀自己呢。

杨武玄却是从杨羽开始发飙就一直处于震撼中。

他已经非常非常高看杨羽了，甚至起了爱才之心，想无论如何都要把他归宗杨家。但是就在这一刻，他依然觉得自己小看了这个侄儿，那面对滔天恶浪屹然不惧的勇气，条理清晰丝丝入扣的严谨头脑，锋利如刀纹丝不乱的言辞，甚至最后一拳击退杨观所展现的实力……

这个敢于在杨氏议事重地纵横堂上舌战群雄的少年，甚至给了杨武玄依靠他可以再次振兴杨家的感觉！

就在杨羽冷眼扫视四周，杨武玄心生感慨，杨氏众人大多默然，却还有几个不服之人准备出手教训杨羽的时候，一个苍老而悠长的声音响起：“杨武晋重归族籍，十日后全礼归葬。当初是杨氏对不起他，如今就不要再寒了他后人的心了。”

堂下众人包括杨羽都一愣！这突兀出现的声音事前毫无征兆，就连在场的第一高手杨武玄都是一怔。旋即所有人激动而庄严的跪地，整个纵横堂就杨羽一个人还站着。

“谨遵老祖指令。”每个人都虔诚的说道，再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老祖？难道是杨家那位已经有一百多年未曾露面的灵真境高手？”杨羽心里默默的猜测着。

杨武玄起身后，转头对杨羽说：“既然老祖发话，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侄儿你的要求全部照办，晋弟重列族籍，十日后重礼归葬祖地！”

杨羽冷着脸也不再言语，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冲着杨武玄一抱拳就要转身离去。

突然耳朵里传来了刚才说话的那个苍老声音。他一愣，看了看四周，其他人面色如常没有异样，显然这声音只有自己听到。

那声音在他耳朵里说道：“等了一百多年，终于看见一个可堪造就之才。孩子，等武晋安葬后来见见我吧。”

杨羽心想管你是不是杨家老祖，与我何干？我为什么要来见你？似是知道他心里所想，那个声音又在他耳边说道：“看在你也姓杨的份上，看在你父亲也是杨氏族人的份上，还请不要拒绝一个风烛残年老人的请求。”

这声音充满着一种淡淡的疲惫，甚至杨羽还感到了一丝……恳求的意味？如果这个老祖以势威压或许自己连理都不会理会，可是以一个恐怕都有好几百岁年纪的老人口吻来恳求他，他却有些感到无法拒绝。

犹豫了片刻，他的下巴微微的点了点。声音没有再想起，杨羽也不再停留径自离去，这乌烟瘴气的纵横堂，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看着杨羽头也不回，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杨武玄心里五味杂陈。他为自己最初的想法感到惭愧，居然仅仅是想把杨武晋随意葬在祖地就了事了，他根本就不理解杨武晋归葬这件事对杨羽的意义。

归葬只是表象，杨羽真正想要的，是杨氏对杨武晋几十年亏欠的一个弥补和道歉。可惜杨武玄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本来还想赢得杨羽好感让他归宗，如今却是让他更加的对杨氏厌恶……

悔意已经不受控制的弥漫在杨武玄心里，如果今天自己能够在这大堂之上，毫不犹豫的表达出对杨武晋最坚定的支持，而不是看着这个挺拔不屈的身影独自在非议的漩涡中保护着自己的父亲，那恐怕情况又会有些不一样。

如今都晚了，杨武玄知道，等杨武晋骨灰安葬后，杨羽或许就要南下符家去，了结彼此的恩怨。恐怕以后他都不会再回到北蒙，更不会再回到这杨氏。

感慨的摇了摇头，正要离开，突然一怔，随即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前方空气，仿佛那里有人在和他说话。片刻后，他满脸恭敬的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纵横堂。

杨羽大闹纵横堂的事情，显然不可能完全保密，没几天这事情就被蒙城一些极有分量的人物知道了，这其中自然包括北蒙行省总督的公子林无非。

自从那天想强买丹碧雅不成，反被杨羽搞了一个灰头土脸之后，他这几天心情都糟糕到了极点。因为惹出了杨武玄，回去又被林丛虎一通教训。

在四大望族的领地之内，行省总督大多只是个象征性的存在，和四大望族发生冲突是最不明智的事情。所以林丛虎对他施以禁足的惩罚，让他一个月内哪里都不准去，待在总督府里好好读书，明白点世理。

这前前后后的事情让这位一向自视甚高的公子爷郁闷到了极点，每天哪有心情读书，可劲的折磨那些自己通过各种手段弄回来的美婢女奴，发泄心中的不满。

这天他刚折腾完一个侍女，脸色苍白虚汗直流的从房间出来，一个随从快步走了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通。

“有这事？那个小子原来是叛出杨家的那个杨武晋的儿子？他还为了让他父亲葬在杨家祖地去大闹了纵横堂？”林无非听完猛的回头看着随从，满脸的不可思议。

“千真万确！公子爷！这事情现在老爷也知道的，假不了。”随从答道。

林无非眼珠一转，快步走向父亲书房，既然弄清楚了杨羽的身份和他与杨家的关系，自己是不是可以好好的报复一下这个让自己颜面扫地的小子呢？

走到书房门口，林无非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听到书房有说话声。从门缝看进去，一个身穿斗篷遮住面容的人正和父亲相对而坐说着什么，看情形父亲对这人还相当的客气。等了一会，神秘人起身告辞离去，林无非才轻手轻脚的进了父亲的书房。

“你不在自己的院子好生读书，跑来我这里有什么事？”林丛虎头都没抬，认真的在书案上写着什么。

“最近安心读书，疏于给父亲请安了，今天刚好读的倦了，就过来拜见一下父亲。”林无非撒起谎来是脸不红心不跳。

林丛虎放下手中的笔转头看向儿子：“你能这般明白为父苦心就好了。如今我父子身居北蒙这险地，必须事事小心，万万不能随意造次。”

林无非一愣，本来想请父亲帮忙教训杨羽的话说不出口了。

谁知道林丛虎口风一转突然说道：“当然，如果谁都以为我总督府是软柿子，想随意揉捏，那也太小看我林丛虎了，想骑在我头上撒野，也得先掂掂自己的分量！”

说着林丛虎的眼中闪过一道厉芒。一旁的林无非则是一愣之后大喜过望。

十天后，杨羽准时来到了杨家府邸。为了今天，他又是特意打扮了一下，这是父亲一生最后一件大事了，他不能马虎。

这次不但自己来了，除了最近一直在睡觉的幽灵外，连杨同和丹碧雅都跟着来了，这种时候他不想让送父亲归葬的人只有自己孤零零一个，显得那般冷清。

杨氏如约的将杨武晋的名字重新刻入族籍，那是一块黑色的岩石碑，在一间宽大的房间内放置着无数这样的石碑，上面记载了数千载来每一个杨家子弟的姓名，一些重要的人物还有生平介绍。杨羽亲眼看着工匠在当年被磨平的位置重新刻上“杨武晋”三字，并在下方刻上生卒年月，旁边紧挨着刻了一个“妻 青楚”。显然对杨家人来说，在族籍上刻下“赫夜”二字有些太过艰难。

杨羽心里清楚，也没有说什么，毕竟他对赫夜家也是仇恨不小。工匠还要继续在杨武晋和楚儿的名字下刻什么的时候，杨羽却突然发声：“好了，这样就行了，别的就不用多加了。”

身旁的杨武玄默默的转头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杨羽，对工匠摆摆手，那工匠也就不再继续加刻什么了。

之后的典礼也很正规，虽然来出席的人不多，除了杨武玄之外，大多都是和杨武玄关系比较近的长老，不过整个典礼该有的礼数一样不缺，最后在杨氏祖地内一块不算很偏僻之地为杨武晋起了一座新坟。

杨氏祖地极大，环境优美，杨武玄指着与祖地一河之隔的一处土丘说道：“将来如果你母亲来的话，我打算在那里为她单独盖一栋房子，然后架一座桥在河上。这样她每天都可以看见你父亲的墓，想来祭扫的话过河就到，也非常方便。”

杨羽点了点头，他对杨武玄这个安排也很满意。他从自己的仓石环内取出一块仓石，递给杨武玄道：“这里面是两万金珠，足够杨族长盖房架桥之用，多出来的就纳入杨氏族库吧，也算是我代我父亲回报一点杨氏的生养之恩。”

杨武玄先是惊讶于杨羽小小年纪，随意出手居然都是两万金珠这般庞大的财富，继而眼神一黯，他很清楚杨羽这般作为就是将自己和杨家的界限划的清清楚楚，连一点点钱都不愿意用杨家的，那平淡的脸上写满了“我不会占杨家一点便宜，也不会受杨家一点恩惠”的意思。

无奈的杨武玄摇了摇头，伸手接过仓石，然后对杨羽说道：“此间事了，你且随我来吧。”

杨羽点点头，对杨同和丹碧雅说道：“你们等我一会，我去去就回。”说完就跟着杨武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