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非凡一句“我们退出”，让在座的所有人一时都没回过神来。

赵燕嘴唇到了动，正想说话，却被刘非凡拦住。他招呼调查中心一道来的几个人，“我们走！”

调查中心毫无征兆突然宣布退出，孟伟迟疑了一下，想出声阻拦。但看到刘非凡已经带着人鱼贯离开了会议室，他终于没出声了。

沈露在看到刘非凡离席，她也不自觉地站起身来跟着想走。

刘非凡摇摇头道：“你不能走。你走了，还怎么协商下去？”

沈露一脸惊慌道：“我一个人在啊？不行，我要跟你们一起走。”

赵燕道：“你跟我们走干嘛？你是当事人，你走了，谁留下来协商？你必须留下。”

沈露轻轻嗯了一声，犹豫着又回到了座位上。

从市政府出来，一路上刘非凡一句话都没说。

赵燕紧随其后，几次想开口质问他。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直到出了市政府大门，赵燕才没忍住，她喊住走在前面的刘非凡问道：“你什么意思？你把沈露一个人留在协商会场，你想干什么？”

刘非凡笑笑道：“难道你还担心他们会吃了她？”

调查中心的车没进市政府大院，停在外面等他们。

上了车后，赵燕还是不放心地说道：“我觉得我们这样做，有临阵脱逃之嫌。沈露可能应付不了他们啊。”

刘非凡大笑道：“我们选择退出来，就是为了更好的进攻啊。”

赵燕不知道刘非凡在玩什么把戏，叹口气道：“总之，我觉得就应该与沈露并肩作战。”

刘非凡道：“我问你，孟副市长他们代表的是谁？是不是政府？政府是不是公？我们坚持支持沈露，沈露代表的是谁？是不是私？”

沈露一下便被问住了。

刘非凡的问题，戳中了核心。

在一直宣扬国家利益高于一切的时代，任何宣扬私欲的思想，都显得那么的低级与庸俗。公，指的就是国家。也就是说，孟伟他们代表的就是国家。

私，自然是指私人。沈露就是一个典型的私人个体。当一个个体与庞大的国家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个人利益当然要让位国家利益。

这就是说，孟伟他们无论怎么说，怎么做，只要打着维护国家利益的牌子，他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相反，沈露争取自己的权益，就显得龌龊了许多。

孟伟是不是代表着国家利益暂且不说，至少，他代表的是香河市政府。

第二轮的协商，刘非凡亲自参与了之后，他有一个非常明确的感觉。靠协商来达到目的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孟伟提出补偿方案，也不过是放了一个烟雾弹。

因为，补偿方案的基础不牢固。在法律层面上没有推翻原来的判决之前，任何的承诺都是一句空话。

孟伟提出补偿的想法，目的就是诱使沈露放弃起诉。一旦沈露落入他布下的陷阱，再想推翻重来，决定权就已经不在沈露手里了。

刘非凡就是看准了孟伟的心思，他才果断提出全面退出。

调查中心不参与进去，不等于孟伟就能拿捏得住沈露。刘非凡知道，沈露其实就是弹簧的性格，遇强则强。

刚回到春晚小宅，便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冯影萱气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在她对面，王更生不顾屋里开着空调，摸出来一支烟点上了。

赵燕看见王更生吸烟，眉头紧皱了起来，却没吱声。

刘非凡看了一眼满脸委屈的冯影萱，试探着问道：“小冯，怎么了？”

冯影萱指着王更生大声说道：“你问王副主任啊。”

王更生不以为然笑道：“小冯还太年轻啊。遇事喜欢激动。这有什么好激动的嘛，我们办事，要经得起考验啊。”

冯影萱哼了一声，“你放了孙立和何志远，就经得起考验？”

“什么？”赵燕闻声而起，“谁放了他们？”

冯影萱差点哭出来，“王副主任放的。”

赵燕便质问起王更生来，“你凭什么把人放了？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正在调查他们两个吗？”

王更生根本不理会赵燕的愤怒，他淡淡说道：“我们调查中心有什么依据把人关起来？这是一种错误的做法。没有法律授权我们可以这样做。你们是不知道啊，现在外面对我们调查中心的负面说法太多了。”

“别人想怎么说自由。嘴长在他们身上，我们不可控制。但孙立和何志远接受调查，是中心集体决定的。你怎么可以私自放走他们。”

王更生道：“我不想与你们争论。你们觉得我的做法有问题，可以向上级反映。”

刘非凡开口道：“王书记，你的做法，确实欠考虑。”

“是吗？”王更生一脸惊讶的神色，“小刘啊，你是以领导的口吻在教训我？”

赵燕不满道：“他本来就是领导。调查中心最高领导。”

王更生嘿嘿笑道：“难道你们都忘记了，调查中心就是一个临时机构。”

他的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不要以为你刘非凡现在顶着一顶调查中心主任的帽子，就可以以领导的姿态与他说话。要知道像调查中心这种临时性的机构，都是阶段性工作的一个产物。一旦这个阶段过去了，机构将不复存在。

自然，原来在临时机构工作的人，按照组织原则，哪来哪去。他刘非凡最多也就是一个市团委书记。

市团委书记是一个非常尴尬的位子。看起来位高权重，其实却是最被边缘化的人。比起王更生这种手里掌握实际权力的人，团市委书记就是一个屁。

“因为是临时性机构，所以你就不放在眼里了？”赵燕愈发激动起来，她不满道：“你难道不知道，你自己也是机构中的一员？”

“也是临时性的嘛。”王更生还是一脸不以为然的微笑说道。

王更生擅自做主，将被控制起来接受调查的孙立和何志远放走，这是刘非凡和其他班子成员想都不曾去想的问题。

特别是孙立，此人太重要了。

孙立表面上是师院的一名教授，其实他是一个社会活动家样的人物。

调查中心已经掌握到，孙立在外开办的律师事务所，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律师事务所。它不但是全香河所有知名企业的法律顾问单位，而且，在香河执业的律师，都要服从他律所的支配。

据调查，现在香河的律师，必须听从孙立的指挥。谁敢违背他的意思，在香河就将失去立足之地。

他被律师界尊称为“大佬”。

孙立控制着香河律师界已经达十年之久。他的触角已经深入到社会各界，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佬级人物。

他不但左右着香河的法律，也充当政治掮客。

他是一条隐藏得很深的大鱼。

调查中心将他从教室当众带走，目的就是要一个震慑作用。

原本可以循着孙立的交代轨迹，掀开盖在香河市上空的黑幕，现在却因为王更生的一个擅自决定，似乎前功尽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