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聊了很多，直到东方发白。

余十八聊了他小时候的事，也聊到了他在部队时，听闻家里这边说他父亲与妻子的事。他在部队甚至接到过家乡这边的匿名信。信里有鼻子有眼地说他父亲与他妻子之间存在乱伦。

他直直地看着刘非凡问道：“你说，我要不要相信他们说的呢？”

“当然不能相信。”刘非凡脱口而出道：“五嫂子是那么善良温柔的女人，怎么可能做出那么不要脸的事来？别人给你写信，肯定是不希望看到你们一家的幸福。”

“这就对了嘛！”余十八大笑道：“非凡，做人一定要相信自己。”

话虽这样说，刘非凡自己也不确定自己相不相信自己。

过去的风言风语他本来没放在心上。只是那天在武工车里看到了胸罩后，他的心里就好像突然生出来了一根坚硬的刺。

这根刺让他心烦意乱，常常将他的心刺得鲜血横流。

他们自然谈到了三斗山上的金丝楠木。余十八第一次当着刘非凡的面承认，在三斗山里，确实长着五棵需要两人合围才能抱住的金丝楠木。

“它们至少生长了上百年。”余十八感叹道：“我这二十多年来，几乎是每天都要去看一眼的。这二十年来，我发现它们还没长过一寸。”

“真有啊！”刘非凡兴奋不已地追问：“具体在哪？”

余十八道：“我不说，没人可以找到它们。”

刘非凡哦了一声道：“我还没亲眼见过这种传说中的大树呢。”

“你告诉我，莫书记派你来找金丝楠木，你知道他要做什么吗？”余十八试探着问。

刘非凡想了想道：“我还真不知道。莫书记是听说我在三斗这边工作过一段时间，估计我比一般人都要熟悉，所以才安排了我过来。至于具体是为了什么，我真说不好。不过，我来之前，诸州市委书记梁山来找过莫书记，说的就是这个事。”

余十八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非凡，今天我与你说的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一个人。你可以先回去复命，转告莫书记，三斗山上有他需要的东西。”

从余十八嘴里证实三斗山上确有金丝楠木，刘非凡觉得自己任务完成了。

一大早，他便打电话给殷秘书，让他在县城等他，他坐班车赶过去。

殷秘书听说不要去三斗镇了，高兴不已地问：“非凡，你搞定了？”

刘非凡没有正面回答他，辞别了余十八，便匆匆赶去了平梁县。

两人会和后，也没与陈太平辞行，悄悄回去了香河。

莫书记听了刘非凡的汇报，当即高兴地表扬他道：“非凡啊，辛苦了。你回去休息一两天吧。休息好了，有重要事情安排你去做。”

刘非凡心里一动，没有说话。

他心里想，莫书记说的重要工作，不是让他去三斗镇把金丝楠木弄回来吧？

倘若如此，他还真不想去干这件事。

他在余十八的话里似乎闻到了一丝异样。余十八显然不愿意将金丝楠木拱手交出来。但是，余十八又不能正面抗拒上面的命令。先不说三斗山上的金丝楠木又不是你余十八是私有财产，即便是，领导需要，作为下属的余十八，还不屁颠屁颠双手奉上？

“对了，非凡，这件事不要与任何人说。特别是老梁。”

刘非凡点了点头，莫书记嘴里说的“老梁”，自然是诸州市的梁山莫疑。

莫书记不加掩饰直接这样交代下来，目的再清楚不过。他要防着节外生枝。

既然莫书记安排他休息，刘非凡觉得没必要去办公厅。

回去宿舍，在门口被门卫堵住了。门卫将刘非凡请去值班室，埋怨道：“刘干部，能不能麻烦你一下，你家夫人没事别老往宿舍跑，我们不让她进，她就骂人。让她进去，她又吵得别人投诉。搞得我们挨了不少骂了。”

刘非凡惊异地问：“她都没钥匙，怎么进门？”

“有啊。”门卫苦笑道：“说是你专门配给她的。”

刘非凡只好道歉，保证以后不会让吴雪过来了。

“也不是不让来。其实，正常来往，也没什么事。问题是你家夫人是唱戏的吧？”门卫小心翼翼地问。

刘非凡听到门卫嘴里吐出“唱戏的”三个字是那样的轻蔑，不觉红了脸。他没解释，转身匆匆离开。

宿舍里，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凌乱。吴雪是个不喜欢打理家务的女人。她的时间，几乎都花在打扮她自己身上。通常，吴雪一天花在化妆上的时间不会少于两个小时。哪怕天上下刀子，她不化好妆，绝对不出门。

但是，家里的卫生，她却根本不收拾。

在他们家里，随处可见凌乱的衣服。即便床上的被子，刘非凡不去叠好，就永远都是散乱在床上的。

在外，吴雪穿得光鲜亮丽，油光水滑的。回到家里，乱得几乎就像一个猪窝。

刘非凡说过几次，大意是责怪她作为一名家庭主妇，即使不会做家务，也要学着做家务。但每次都遭到吴雪无情的狙击。

吴雪说，她在家里就从没干过家务活。家里有父母照顾，她过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想让她做家务，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说完这些后，她又会缠着刘非凡，质问他是不是不爱她了？如果爱，就应该接受她身上的全部缺点。

每当这时候，刘非凡都只有败下阵来。吴雪说得对，她生来就是一个艺术家。艺术家是高贵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没有一个艺术家会被柴米油盐捆住手脚。

结婚几年来，家里的卫生都是刘非凡动手。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门卫说，这几天吴雪都来他宿舍住。每天早上起得早，还如过去一样，天一亮就跑到楼顶去吊嗓子。吊完嗓子，她便开车匆匆离开。到了晚上，她再回来。

宿舍床上的被子是叠好的，衣服也是叠好的。屋里流淌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刘非凡非常熟悉这股香味。这是吴雪身上特有的香味，这种香味常常让刘非凡痴迷。

柜子里，挂着他和吴雪的几件衣服。他的目光在扫视衣柜时，突然落在一个粉红色的胸罩上。

他现在对胸罩极为敏感。只要一看到这东西，脑海里便会浮现那天在车祸现场看到的一幕。

他突发奇想地伸手将胸罩摘了下来，握在手里捏了几下，心里想，这与车祸现场的胸罩是一个规格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