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生住在瓜田里，离村庄好几百米，像孤魂野鬼一样。

也没人来打扰他，大年初一睡到十点多，还是被电话吵醒的，王庄喊他去吃中午饭。

张明生骑着小毛驴，先去找了小六子，他也刚刚起床。

张明生问他干么这么晚起床，小六子说昨晚放风回来，就去推牌九了，输了个精光，身上没钱了，只能睡大觉。

张明生都没下电瓶车，直接将两万块钱，甩给了小六子，然后转身就走。

小六子追上来，诧异的问：“我的亲哥唉，你真给我这么多啊？”

张明生反问他：“这算多么？”

小六子说：“当然了，我啥也没干，就守了两个小时。”

“我以为你就给个几百块，哪知道你真给我两万。”

张明生自嘲一笑：“我要钱干嘛呢？钱对我来说，还不如草纸，草纸还能擦屁股。”

小六子惊到了，问：“哥，你该不是像他们说那样，真的脑子有点问题吧？”

“草纸再好也换不来钱，但是钱可以买好多草纸。”

张明生若有所思：“嗯，好像有那么点道理，这是个哲理性的话题，我要好好思考思考。”

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骑车走了，小六子一头雾水，只好大声说道：“哥，以后有事，你尽管吩咐，我一定全力做好。”

他这一说，张明生停下来了，冲他招手，小六子跑过去问：“怎么了哥？”

张明生有些伤感的说：“你去张雨生家，替我随礼一万吧，我就不去了。免得那些人看到我，又对我指指点点。”

“你放心吧，一万算我借你的，过几天我还你三万。”

小六子劝道：“哥，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村里人都是三五百的给，你一下子给一万，会不会太多了？”

张明生问他：“我给你两万，是不是也多了？”

小六子答道：“确实太多了。”

张明生斜眼瞧着他，说：“你知道还问，这是我做事的风格。”

小六子连忙道：“是是是，保证完成任务。”

张明生告别了小六子，直接来到王庄家。

王庄告诉他，下午他们同学聚会，让张明生陪他一起去。

张明生愕然问道：“你同学聚会，我去干嘛？”

王庄说：“每年初一都聚一次，也就是初中的八九个同学，当时玩的比较好的。”

“每次同学聚会，大家都会玩两把。这么多年了，我一次也没赢过。”

“所以叫你去呢，是想让你替我出口气，让我也扬眉吐气一把。”

张明生问：“你不是不赌的吗？”

王庄说：“我平时是不赌，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年就这么一次，那种情况下，我怎么好意思拒绝。”

张明生又问：“你确定这不是一个局？”

王庄笑道：“这就是一个局，一场赌局嘛。”

张明生说：“我的意思是，你确定这不是别人设的局，让你我往里钻？”

王庄拍拍他的肩膀，回道：“你太敏感了，那些都是我同学，大家十几年了，又不是今天刚约的。”

张明生不放心，又问了一遍：“你肯定不会有山猫？”

王庄哭笑不得，一把将他拉到桌边坐下，这才说道：“我跟山猫又不是同学，怎么可能会有他。”

张明生也感觉自己过于敏感了，于是转过话题，问：“你们同学聚会，我去了你怎么介绍？”

王庄回答说：“有什么介绍的，往年他们也有人，带着朋友来参加。”

“我直接跟他们说，带你去是报仇的，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张明生无奈的应了一句：“好吧，随你的便。”

两人匆匆吃了饭，王庄跟老婆招呼一声，说自己晚上不回来吃了，便带着张明生出了门。

王庄开着面包，带张明生来到镇上，车子在一家万象宾馆下停下。

张明生看着宾馆招牌，给小六子打了个电话，问他在做什么。

小六子说又在推牌九，并感谢张明生，他的钱太旺了，坐庄连赢了几次。

张明生让他立即放下手里的牌，赶到派出所门口蹲守。

如果有警车出来，并且往镇上方向，立即给自己打电话。

小六子还真听话，扔到手里的牌九，一对天也不要了，拿回自己押注的钞票，就往镇上赶。

张明生的人生格言，就是小心使得万年船。他不是不相信王庄，而是以防万一。

两人上了三楼，进了一间包房，里面有套间，屋子还挺大。

外间的圆桌子旁边，已经有了五个人，在玩扑克牌，好像是扎金花。

王庄一进去，全都跟他打招呼，并问张明生是谁。

王庄开门见山的说，这是我朋友，专门带他来，找你们报仇。

大家看着张明生，一件破夹克，油乎乎的，还破了两个洞。

牛仔裤已经包浆了，球鞋上还残留着水泥浆，他穿的居然是干活的黄球鞋。

尤其那个头发，炸开来，像刺猬一样。一双常年干活的手，长满了老茧。

就这么个形象，连流浪汉都不如。

大家看着张明生，笑而不语。反正讽刺的意味，那是藏不住的。

王庄也不管其他人，专门向张明生介绍了伍丰田。

因为今年的主事人，就是伍丰田，他是今天的东道主。

伍丰田还埋怨王庄，说好的来吃中饭，怎么到现在才来。

王庄说大年初一，肯定要陪陪家人，反正聚餐是晚上，先搞几把再说。

总共有几个位置，已经坐了五个人，还空了四把椅子。

王庄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在伍丰田上首，张明生不管三十二一，拉把椅子坐在王庄旁边。

伍丰田问王庄：“来的都是客，这位小哥不来几把么？”

王庄说：“我先来，我不成的话，再换他来。”

“对了，怎么玩的，是不是老规矩？”

伍丰田笑道：“你不是要报仇吗？我们给你机会，今年搞大些。”

“一百块的底，一千块封顶。”

王庄惊呼道：“搞这么大？往年都是十块底，一百块封顶。”

一个戴金边眼镜的说：“你是个老板，怕个屁嘛。”

王庄笑着说：“好，那我就舍命陪君子。”

他们没来的时候，五个人已经干的不亦乐乎。每个人的面前，都是一堆钞票。

而且没有零钱，全是红红的大票子。

王庄拉开皮包，取出两扎钱，也就是两万块。

他还准备了很多零钱，但是打底都一百块了，已经用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