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由奢入俭难，太难了……大抵就是泠然现在的感受。在温暖的客栈里待了不知多久，每天的日子过得简单、无聊、又相当安稳，冷不丁，天没亮就要在冰天雪地里赶路，这滋味……相当彻骨。

大雪已停，阳光未出，一行人跟着雪地里的脚印深深浅浅地赶路。

“冷不冷？”晏朝半搂着她，几乎要将她抱起来了，泠然惊叹于他惊人的臂力，有了这份臂力加持，她也体会了一把雪中小飞的感觉。

“不冷，只是脸凉凉的，很……醒脑。”

“等到了山上再好好歇息。”晏朝说，今天的行程会很赶，他们要一鼓作气上山。

“嗯，我可以的，爬山嘛，我爬得可不少了。”

众人很有默契地将晏朝和泠然围在队伍的最中间，沿着王梦白一早留下的印记，快速往前跑去。

就在泠然微微有点小喘气的时候，雪山扑面而来，同时一早与齐恒汇合的王梦白也迎了上来。

“齐师兄！”泠然看向齐恒，“你受伤了？”

“小伤，无妨。”

泠然很想问问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变成了：“让平远帮你检查一下吧。”

“我没事，你放心吧。”齐恒看向晏朝快速说道：“崔家带人从西源山的洞穴里潜入齐云山，我们虽然早有防备但还是低估了他们的人数，他们的目标是圣上和齐云山的书库，眼下我们集中退守到通天峰，齐天师叔带人在清点书库。”

“那进攻的敌人呢？”

“一部分被诛杀，一部分被抓起来了，还有一些退回洞穴，想来是往西源山去了。”

“那齐家弟子情况如何？长老们，还有齐小果可还好？”泠然最惦记的是陪自己时间最长的小丫头。

“受伤的弟子不多，都安置好了。小果没受伤，但是她一直在发呆，还有些胡言乱语。”齐恒忧心忡忡地说道。

“胡言乱语？是预言吗？”泠然想到小果之前对她的种种应验的预言。

“听不分明，但是她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

这可不是好兆头，泠然脸色唰的一下白了起来。晏朝安慰地搂住她，说道：“先上山见了小果再说。”

“对，西源山我已经派人过去了，见到任何人，不论生死，都会拿下。”王梦白也安慰道。

“我，能不能不上山？”泠然突然冒出一句话。她不确定现在的齐云山是不是安全，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投向一张巨网。

“现在山上才是最安全的。山下已经乱了。”王梦白说着，看向晏朝，是的，很乱了，京城群龙无首，暗潮涌动，各方明的暗地势力都蠢蠢欲动。

“嗯，我就是突然感慨一下，没什么，我们快赶路吧。”泠然不再说话，强自镇定下来，往前走去。

“跟我走吧。”齐恒也不二话，走到最前面带路。

众人沿着山势往上走了一段，齐恒停在一堆乱石堆前。

这石堆在雪中毫不起眼，但是仔细看，石堆上的积雪比旁边的植物薄了不少。

齐恒弯腰搬开几块石头，“这里通往山腰，可以避开最深的积雪处。”大家跟着他鱼贯而入。

轮到琥珀的时候，她却怎么都动不了，定在洞口很久，久到她身旁的石松失去了耐性，大手一推，她一个趔趄，失去重心，人就直直往地上倒去。

石松赶紧拉住她的胳膊，却见她化作一滩软泥，直接滑到了地上。

“哎哎哎，你别讹我啊，我什么都没干，我就轻轻推了你一下。你们都看到的对吧。”石松嚷道。

泠然赶紧上前查看。只见琥珀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四肢竟然还在微微颤抖。

“琥珀？琥珀？”她轻轻拍了拍女子的脸颊，没有反应。

“石松你背着她走。”晏朝吩咐道。他不想在这个多余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是。”石松也不废话，上前接过琥珀，一行人迅速消失在通道深处。

通道里面比外面暖和不少，隐隐有流动的微风。通道以肉眼科技的角度一路向上，泠然靠着晏朝的扶持，一路身轻如燕地往上走着。

“放了我，我不要去。”一声气若游丝的女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啊！！”认真赶路的泠然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喊了一嗓子，顺便直接缩进晏朝怀里。

晏朝紧紧抱着她，目光凌厉地锁在某人身上，他不介意就地解决这个麻烦。

“你怎么了？”泠然从晏朝怀里探出脑袋，看向石松背上的女子。早上出发时还一切如常的琥珀，此刻在昏暗的环境下，竟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特别虚弱，毫无生气。

“我阿妈说，有些地方我不能去，去了会感到难受，我一直不相信，但是我现在很难受，喘不上气。我要离开这里。”琥珀喘着气说道。

“可是我们也不能把你一个人丢下啊。”泠然说，然后看到周围的人都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我在山下等你，你问过齐云山的长老后，再同我回杨家寨好不好？”琥珀明白，泠然是唯一会心软的人，她一把抓住走上前来的泠然，渴切地看着她。

“你答应过我的，我还帮你们解了兽毒。你看着我，你答应会同我回寨子的。”

泠然回看向琥珀的眼睛，那棕褐色的眼眸真的极美，在昏暗的环境下熠熠生辉，像是包揽了日月星辰，里面是呼之欲出的……漩涡。

她冷冷甩开琥珀的手，“求人也要有求人的姿态，催眠可不是好方法。兽毒本来就是你们寨子里的人做的孽，解毒也只算功过相抵。我又为何一定要跟一个反复想催眠我的人去一个我不认识的地方？”

琥珀语塞，这次是她理亏，她是怕了，想加强一下泠然跟她会寨子的意识，没想到一下子就被识破了。她低下头轻轻说了句：“对不起。”然后不再说话。

晏朝从泠然的话里听出了端倪，冷哼一声，扶起泠然转身就走，丢下一句话：“处理掉。”

石松应下。抓起琥珀往后走去。

“算了，别伤她性命，让她走吧。”泠然喊道，完了又补充道：“你若是回去安分一点，等我忙完了，说不定我会去寨子里看看。”

说着，她使劲拽着晏朝的胳膊摇晃，回头看着石松依旧没有松手的意思，她急急对晏朝说：“她的方子毕竟救了石钦呢。”

晏朝叹了口气，停下，说道：“扔出去。”

“什么？扔我？”泠然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生气，就听石松应了一声：“是。”

晏朝好笑地看向泠然：“你在想什么呢？”

“嘿嘿，我有点缺氧，没反应过来。”

梦白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她在对你使用摄魂之术？”

“嘿嘿，佛曰，不可说。咱们赶紧赶路吧。”泠然想到昨晚的意外收获，心情大好，给了梦白一个灿烂的笑容，接着继续埋头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