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激也好，温和也罢，我不是陛下，与我并无关系。】

琳当摇了摇头，喝了一口酒。

他过上了自己想过的日子。

虽然与他想象中孤身一人不同。

但也不差。

以前的日子，身份，已经与他无关了。

他是自由的灵魂。

国家怎么样，是天恩帝一世二世的事情。

而不是他这游侠儿琳当的事情。

【陛下说得对。】

女子不再谈论广的政策。

明明琳当这个老爹去教育一下儿子，或许能够换一种温和的方式来进行。

但是很可惜。

琳当并不愿意去管。

这样无可厚非，毕竟，琳当从丢下皇冠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再是那稳重英明的老皇帝了。

而是当年那游山玩水的少年郎。

她与琳当并不是生在同一个时代。

她出生的很晚。

但她却很聪明。

知道如何去揣摩人心，揣测圣意。

这些年她把研究琳当当成研究功法一样，对于琳当早已是熟悉无比。

【你若想去劝他，便去就是，只是莫要妨碍我就好。】

琳当摆了摆手，而后继续喝了口酒，有几分洒脱的醉意。

【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女子摇了摇头，贴心的为琳当斟满酒杯。

琳当默默接过酒，再次饮下。

女子一直都很听话，也很贴心。

琳当对她有几分真情。

可看见她时，总是为有些莫名的烦躁。

为什么？

因为她太像他了。

他和她都是被万一路培养，作为一个身不由己的人。

他要当一个皇帝。

她要当一个贴心的枕边人，一个皇后。

可这都不应该是二人本来的意愿。

他应该是一个游山玩水的游侠。

她？她的意愿，琳当不知道，她隐藏得很好，或者说，她被万培养得很好，她似乎根本没有自己的愿望，自己的想法。

但琳当觉得，依照她的资质，她本该是天下的女将军，或者说女侠。

而且是特别的出名的那种。

二人都被万控制着走上本不该属于自己的路。

这让他每次面对这女子时，总是有些烦躁。

她似乎从来不知道生气为何物，悲伤又是何物。

她的情绪一直都很平静，一百多年来，她的情绪就从来没有波动过。

永远是那么贴心，那么温和。

琳当不理解，她难道就没有自己的情绪么？

她难道就没有自己的愿望么？

她就好像一个......被人设置好的，傀儡？

按照阵法运行着，永远没有波动的情绪。

也只有在儿子做出错误选择的时候，她的眼中才会有那么一抹忧郁。

但却也很淡，若不是相伴多年的枕边人，根本察觉不出来。

【你说说，你何必跟着我？皇宫里有滔天富贵，你也能好好管束好儿子，不让他走上一条错误的路。】

【我已经快要老去了，而你还有大把时光，你的前途更是大好，说不定能成为天下第一个突破锻日境的人，你跟着我这风烛残年之人作甚？】

琳当还是问出了他这问题。

他不理解。

自己和这女子，虽是夫妻，但并没有共患难的感情。

会在一起，也不过是因为万的遗嘱罢了。

万给他留下了很大的一笔遗产，但其中最大的遗产，就属这个资质绝顶的女子了。

这个女子给他的帝国生下了资质绝顶的皇子，让帝国不至于因为皇子问题而动荡不安、

广虽然偏激，好大喜功，但终究是一位想做好事的皇帝。

不是什么何不食肉糜的傻子。

最多偏激，残暴了些。

这就已经够了，帝国不会因为他的残暴而崩溃。

这点，琳当还是有自信的。

【我是您的皇后，您去哪，我跟在哪，这有什么值得的疑惑的呢？】

女子回答道。

【可这不是你留下来的理由，皇后的身份不过是枷锁，是那个老人给你留下的枷锁，是我这皇帝给你的枷锁，现在他死了，我也快死了，你该为自己而活了。】

琳当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

他知道，身不由己的感觉，他更知道，一生都被人安排算计的难过。

在一百多年的时间里，他为了帝国的稳定，没有让这女子离开。

而现在，他不是皇帝了。

他淋过雨，他知道那种感觉有多难受，所以，他想为这女子将迟来一百多年的伞给打上。

算是他，晚年做的最后一件善事。

【.......】

女子哽咽了片刻。

过了不知道许久，她才缓缓说道。

【我出生的地方，是一座很小的城，我父母很早就过世了，我甚至根本没有见过他们的面。】

【后来陛下的王师到了我们的城，城主很快就投降，那时才一个月大的我，被大帅看中，选入了不良人中，培养我。】

【后来我成为了一个杀人机器，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杀死他们，但我知道，是大帅收养了我，让我一个根本接触不到修炼的孤儿拥有了修炼的权力，我应该回报大帅。】

【我那些年不断的杀人，修炼，杀人，我杀了很多的人，我当时不知道生命是什么，后来的日子，每每回想起来，我总是能听到他们的冤魂在我脑中回荡。】

【后来，大帅告诉我，他要走了，但他会给我安排一个如意郎君，我不知道如意郎君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大帅的任务，那就必须要完成，我是大帅手中的刀，大帅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了。】

【我嫁给了您，成为了您的皇后，您总说，您对我没有感情，没有爱，只是为了不让大帅失望。】

【可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但我也觉得，我不能让大帅失望。】

【爱......是什么？】

【您口口声声说对我没有爱，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爱，可我从您的一举一动中，去能感受到温暖，感受到.......心跳。】

【或许，我觉得这就是爱？所以我想跟着您，哪怕您终将老去，但在我的心中。】

【您——会一直都是我的皇帝，我的......爱人。】

女子说完，静静的看着琳当。

琳当愣住了，这是女子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从她的身世，到她被万收养，成为了一个不良人，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机器。

到后来，又成为了他的皇后。

她的一生与他很像，却又有本质上的不同。

她从没有抗拒过这一切。

在孤儿时，坦然接受自己孤儿的事实，在成为杀戮机器时，就尽职尽责的奉行着万的命令，去杀戮，哪怕她不知道为何要杀。

在成为他的皇后时，她就尽职尽责的做一个好皇后，温柔，体贴，却从未有过自己的情绪。

琳当愣了许久。

爱的含义？

这大概是女子寻找了一百多年的东西。

就因为他的一句，他对她没有爱。

她便寻找爱，寻找了一百多年，最终悟出这么一句话来。

陛下，您是我的皇帝，更是，我的爱人。

这句话，在琳当看来，比广一万句，会孝顺爹娘要来的真情实意得多。

这是女子，用了百多年，才说出口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