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这个女儿，他的心情五味陈杂，想伸手去碰一碰，却被燕姝用眼神阻止了，怕惊到了七公主。

于是，燕姝就这么抱着呼呼大睡的七公主轻轻拍着，皇帝就坐在床边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

直到两个多时辰后七公主悠悠醒来。

发现她有动静，燕姝便开始安抚，“公主，你父皇来看你了，你睁开眼睛瞧瞧。”

这一刻，燕姝明显感觉到七公主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燕姝心中微喜，有情绪就是好的，对她的恢复也有利。

“小七，小七，我是父皇，看看父皇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皇帝极力隐忍，脸上扯出一抹笑，手中晃动了一下老虎娃娃。

七公主抬眼看到这么个想念半生的父亲，眼神一时愣住。然后往燕姝的怀里缩了一下，又眼神怯怯的看向他，却始终没有伸手去接。

皇帝的眼睛止不住的通红，他记忆里，七公主应该是最喜欢布老虎的，可他忘了，他的这个女儿已经长大，或许早就不喜欢这些东西了。

燕姝轻轻拍了拍七公主，伸手接过了那只布老虎塞她怀里。

七公主没说什么，看看燕姝，再将那小小的布老虎紧紧抱在怀中。

“公主乖，再睡会儿，我去给你做好吃的。”燕姝又哄了一会儿，见七公主情绪还算稳定后才道。

七公主乖乖点头，这次的眼神没有全部落在燕姝的脸上，也分了那么一点给早就背过身去的皇帝。

等七公主重新躺下，燕姝仔细的给她盖了被子，才吩咐慧琴和费妈妈，“好好照顾公主，我与皇上有事商谈。”

说来，如今能让七公主近身伺候的，也就只有慧琴和费妈妈了。

不，还有个阿六。

当然，阿六是男人，进了宫之后两人就再没见过面。

燕姝向外走，轻喊了皇帝一声，“走吧。”

皇帝的脚步依旧入灌铅一般，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出去的。

出了寝房的门，燕姝看了看这冷清的院子，眼眸微垂，然后吩咐旁边的一个有品阶的小女官道：“去二门，将一个叫阿六的护卫请进来，让他就站在公主房门外。”

那小女官有些诧异，但面对两位大佬，她不敢多言。

两人转到偏厅。

燕姝打发走了下面的人，照旧只留了大太监在旁服侍。

略组织了一下语言，燕姝才开口，“皇上放心，七公主……七公主的心里没有怨气。”

只是这么一句话，让皇帝那颗快被自己湮灭的心陡然升起希冀，看着燕姝，“当真？”

“当真！”燕姝坚定点头，“七公主很想你。”

接着燕姝将从见七公主第一面到这一路的改变和心路历程都和皇帝说了，最后笑了笑，“往后有你护着，我相信她是能好好生活。”

皇帝却是毫无形象的掩着面蹲在了地上，肩膀微微耸动。

燕姝的眼睛是红的，看向外面湛蓝的天，将眼中的湿意逼了回去。

皇帝缓了好一会儿才在大太监的搀扶下站起来，脚步虚浮的坐到了椅子上，却是许久都没有说话。

燕姝也没催促，而是慢慢的喝着茶，也缓解自己的情绪。

终于，皇帝开口了，却是问：“六护卫和小七是怎么回事？”

燕姝放下茶盏，严肃摇头道：“皇上多想了，别忘了你许诺过的。”

皇帝楞了一下，随后点头，“是朕过于担忧了，就怕小七一辈子孤孤单单的。”

“她是国公主，又是荣国的大功臣，往后会有许多真心敬佩她的人陪在身边，怎么会孤单？就算没有伴侣又如何，她曾经也有过，但结局你看到了。你说过，一切随她的意愿，不要打着为她好的旗号让她左右为难，她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一句“她受的苦已经够多了”，让皇帝差点又没忍住悲痛的情绪。

被训了皇帝也不敢多说，只闷闷道了一句：“朕也是见那六护卫是你的人……”

燕姝叹口气，终于还是松了神色，“我知道安排。”

至此，在七公主婚事上，皇帝再不敢多言一句。

接着，燕姝又说起了摩挲如今的形势，“那位国主仁善但却少有城府，也亏得身边多有忠心能人护住，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我是怕七公主几乎用命换来的安稳会被打破。为了边关安稳，有些事，我们不得不多操心。”

皇帝点头，“那你有什么想法？”

“现在还没有具体的想法，只是这一路我都陆续派了人做了几个国家的假身份摸进摩挲国。若是他们大部分都能进去，那形势恐怕比我们想的更糟糕。”燕姝忧心道。

皇帝的眉头也皱成了川字，若是他们的探子都能轻易进去，并且在其都城来回转悠，那就只能说明摩挲的政务松散没有防备之心。或者，是摩挲的前朝遗脉知晓探子存在，故意放人进去捣乱。

“摩挲边关的驻军不能动，军备粮草要给够，并且得派一个咱们信任的良将过去镇守。墨将军，老了。”

皇帝再次被说得垂头。

他知道墨将军老了，可……

“兵符，不好收。还派谁去，你可有打算？”皇帝说出了难处。

这一路回来燕姝也考虑了许多，略沉思了一下后道：“让墨将军的长子掌军权，其嫡女为九皇子正妃，召墨老将军夫妇回来为女儿主持婚仪。另外，封穗郡王为知州，领钦差权，驻守边城。”

“穗郡王？”皇帝还错愕一下，那可是个面色严肃的老古董，不仅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人还很轴。与其说是大家碍于太后的脸面如日多忍让，还不如说是避如蛇蝎呢。

不过……

这倒是个好人选。

“好，朕即刻就下旨。”

说完了正事，皇帝的目光又往外飘。

燕姝知道他这是在担心七公主，便起身道：“我过去瞧瞧，皇上回吧。”

在皇帝脚步快要迈过门槛的时候，燕姝又突然想起一事，“对了，让如嫔过来看看七公主，到底是在她膝下长大的孩子，她怕是也担心坏了。还有，给她升升位份吧，她也是陪您多年的老人，别让人觉得我们皇家苛待女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