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手忙脚乱的拉住缰绳。

车厢里传来男人的咆哮声：“干什么呢？！”

“老爷，有个穷鬼突然窜出来。”马夫胆战心惊地道。

这时候燕武也被家丁们踩着头摁在了地上。

马车帘子缓缓掀开。

露出一只白乎乎，胖嘟嘟的大手腕子。

随后一个肥满的猪头脸男人探头出来，“哟”了一声，然后对里面的妇人道：“瞧瞧，这不是你那绿毛龟，绝户头的前夫吗？啧啧啧，怎么弄成这样了，真是个穷鬼！”

被摁着的燕武嗷嗷嗷的挣扎，但被踩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妇人娇俏的轻哼两声，也随之探头出来，不是王莹莹还能是谁？

王莹莹看着被踩在地上的人，也“哟”了一声，“瞧你这生气憋屈的样子，难不成真被我猜中了，那老虔婆得了好处都给了你二弟？”

“啧啧啧，你真是可怜哟，但谁让你这么蠢这么穷呢！”

“呸，穷鬼就该没媳妇，一辈子生不了儿子，死了都见不了祖宗的绝户头！呸，什么下贱东西！”

“来人，将他给我扔到臭水沟里去，看着都恶心！”

燕武在被人丢进肮脏的臭水沟时，脑海都是“什么都给了你二弟”“穷鬼绝户头”，整个人愤怒又癫狂，像是只无能狂怒的耗子在臭水沟里不住的翻腾。

王莹莹和她的奸夫看了会儿热闹，便让马夫架着车扬长而去。

小伙计得到燕姝的吩咐，不能让燕武真的出事，便强忍着恶心，用大木棍子将人扒拉到浅水的地方，然后也淬了一口离开。

在此后数年里，小伙计时常午夜惊醒，一次次的锤床后悔，当初就不该救这畜生！

燕姝见人回来，身上还有些脏污，便问：“出什么事了？”

小伙计便将事情大概的说了一遍，怕燕姝还顾念亲情会心软，刻意模糊了经过和王莹莹那些刺激人心的话。

听闻没什么大事，燕姝也就懒得管了，吩咐小伙计赶紧回去换衣服，明日早些来上工。

“小姐莫要多想了，去后堂休息一会儿吧。”新请来的贴身婆子费妈妈低声相劝。

燕姝也实在是心累，拿了二两银子，“你去趟私塾，给俩孩子买点吃的用的，让她们在私塾别乱跑。”

费妈妈能被燕姝挑中带在身边，自然是个脑子活泛的，当即就有了猜想，赶紧拿着银子办事去了。

私塾里，燕锦和小雪正在认认真真的上课，费妈妈在外看着慈爱一笑，随后便肃了脸，去找了总负责的夫子。

费妈妈先是送上了礼品，简略的说了一下事情，这才叹气道：“奴家两位小姐活得真是不容易，最近家里乱得很，还请夫子多多看顾些，若非奴家和小姐亲自来，可万万不能让锦小姐跟旁人走了。”

夫子一边整理书一边道：“知道了，只不过两位小姐休沐不回家的话可得加银子，别的不说，这吃饭……”

费妈妈赶紧从荷包里拿了二两出来，“这个自是应当的，只望私塾务必照看好奴家小姐。”

收了钱，夫子“嗯”了两声，“燕家另外一个妈妈前两日也来说过的，知道了。”

费妈妈见他没怎么上心，转头又去找了授课的夫子，同样许诺了好处。

这位授课夫子就要好很多，细细问了些事情，点头保证，“只要是我代课期间，保管燕锦小姐好好的。”

很快下课了，燕锦还没见过费妈妈，但见她慈眉善目的又带了很多好吃的，便也很快接受了她。

并且乖乖保证，自己和小雪姐姐一定听话，好好上课，不离开私塾。

费妈妈离开私塾，摸了摸已经瘪下去的荷包，再回头看看私塾的大门，像是一只吞金兽。

忍不住叹口气，她把燕姝给的十两傍身钱都花了一半。

第二日铺子刚开门，伙计们在打扫，厨子们也在里面忙得热火朝天。

燕姝也洗漱好，刚坐在柜台上算昨日的账目。

“燕小姐。”

燕姝抬头，看见说媒的花婆子，正要招呼人到小待客厅说话。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闯进来十多个提着棍棒的男人，二话不说，对着桌椅板凳就是一顿砸。

“哎哟你们这是做什么！”

“快住手！住手！”

“小虎子，快去报官！”

有伙计大着胆子上前阻拦，被对方一棍子敲在胳膊上，呵斥一句“滚开！”

等砸得差不多了，领头的蒙面男人才看向眼燕姝，“燕姑娘也别怪我们兄弟几个，都是拿钱办事。哥儿几个，我们走！”

“等等！”

小伙计突然出声，拉住领头那个蒙面男人，“康大哥？什么人请的你们？”

“康大哥，你还欠我一个恩情，只要你说是谁，从此我们再无关系！”

蒙面男人有些踌躇，但看在小伙计的份上还是说了出钱请他的人样貌特征，并且补了一句，“你劝劝燕小姐吧，她一个姑娘家保不住这些产业的，不如早做打算。”

一群人来去匆匆，前后半刻钟的时候都没有，原本干净整洁的大堂就成了一片凌乱，像是刚发生了场大地震似的。

燕姝坐在被劈成两半的柜台边上，久久不语。

“东家，东家，我听着那形容，怎么有点像您父亲呢？”小伙计期期艾艾的蹭了过去小心地问。

“呵！”燕姝冷笑了一声，“不是像，就是那畜生！”

“诶诶，小姐，您小声些，被人听见您这样骂父亲，名声会很难听的。”

费妈妈顾不得尊卑赶紧来捂燕姝的嘴巴，并且给小伙计使眼色让他别说了。

“报官吧。”

燕姝有些颓然，对小伙计吩咐道。

费妈妈也忍不住叹气，但还是小声道：“如果不是最好，但……这子女状告父母，可是要滚钉板的，去年就……那小姑娘也是可怜，告是告赢了，但人没了，都进棺材了还被人扔烂土疙瘩骂不孝。”

“小姐可要三思啊！”

燕姝不知道还有滚钉板这一说，想了想将小伙计叫回来。

说媒的花婆子也不傻，惊恐之后又听燕姝他们几句话，心里就明白了个大概，想着这次的谢媒钱是拿不到了。

“既然燕姑娘有事，那老婆子我就走了。”花媒婆抖索着腿从墙边爬起来。

燕姝略想了一下道：“今日您也吓着了，我让人送您回去，莲娘子那边我一定会给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