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妩静静地看着静充容，其面上的细微变化她都尽收眼底。

“该说的也都说了，便将人先带下去，仔细看管着，可别让她死了…”

“死了，那可不好办了…”

苏青妩轻声对着阿满说道。

那嬷嬷被阿满带下去的时候，仍在不停地叫喊着。

“皇后娘娘，求皇后娘娘给老奴一线生机...”

“老奴当牛做马，必当回报娘娘...”

“皇后娘娘，是老奴错信了静充容，老奴知错了...”

......

声嘶力竭的叫喊回荡在青鸾宫的正殿，苏青妩皱了皱眉头，只觉得聒噪。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但前提，是得看是做下了什么错事，有的错事是能被原谅的，但有的错，只要沾边便绝无再回头的可能。

苏青妩敛了敛心神，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眼前之人的身上。

“静充容。”

苏青妩的音量不高不低，静充容听到这一声呼唤，整个人都跟着抖了一下。

静充容回过神来，对上了苏青妩的眼眸。

该如何形容苏青妩此时的眼神呢？

眸色深沉，带着几分审视与凌厉，只是静静地看着，便让人生出一股不寒而栗来。

方才发生的种种，人证物证均在，静充容心中明白，不管她如何费尽心思去辩解，都已然是徒劳无功。

铁证如山，即便这幕后真凶不是她，

这替死鬼，她也是做定了。

“皇后娘娘...”

未莱带着哭音开口唤道。

而后，身边传来一声闷重的响动，静充容侧眸，未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中宫所在的方向不住地磕头叩首。

“皇后娘娘明鉴，请皇后娘娘明鉴...”

“方才那嬷嬷所说的，当真不是我家主子所为，我家主子是冤枉的...”

未莱的额头重重地碰击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自家主子被人冤枉，她身为婢女实在不知该如何能救自己主子。

只得这样连连叩首，心中悄悄向沈明祷告着，愿神明开眼，愿皇后娘娘明察秋毫。

看着未莱如此，静充容心中泛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儿。

到底是她蠢，连累了未莱这小丫头。

苏青妩一脸淡定地坐在上头，听着静充容身边的侍女将那重复的言语翻来覆去地说着。

“皇后娘娘，奴婢愿入左刑司，将那左刑司的酷刑都用一遍。”

“即便是入了左刑司，奴婢也绝不会改口...”

前头的话便算了，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

倒是方才这一句，令苏青妩颇为震撼。

“你倒是是个忠心的。”

苏青妩淡淡开口，紧接着她又开口补了一句。

“不过，就是跟错了主子。”

静充容看着苏青妩，想要说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说谋害贵妃娘娘的事情并非是她做的，可那嬷嬷坚决地指认，以及从她贴身佩戴的香囊之中搜出来的药粉又该作何解释？

说她是被人陷害的，但贵妃娘娘的确是那日与她在御花园中分别，回去后便有了症状...

她的性子生来便是如此，不争不抢，亦不愿与人生出纷争。

她没有伶俐的口齿，不知该如何为自己分辨。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因为这性子，她在后宫之中好似个透明人，无利害相争，不被放在眼中，安然活到了今日，但也因为这性子，今日怕是在劫难逃。

“静充容，都这般时候了，你便没有话要对本宫说吗？”

苏青妩的目光凝聚在静充容的脸上，轻声开口问道。

静充容与苏青妩对视一眼，她抿了抿嘴唇，而后开口，

“皇后娘娘，若是嫔妾说嫔妾并无半分谋害贵妃娘娘的心思，您会相信吗？”

静充容说罢，自己的面上都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笑容。

“今日，那嬷嬷说嫔妾的香囊之中藏着脏东西，嫔妾都是不信的。

直到，李太医前来打开香囊检查，证实了那脏东西的确是藏在嫔妾的香囊中...”

静充容说着，面上浮现起了一抹无可奈何的神情。

死，是人便都会死。

比起这骑虎难下，陷入死局的局面，令静充容更心碎的是背叛。

这香囊，自打送到她手上，她便从未离开过身子。

她能保证，这香囊绝没有经过旁人之手，所以这香囊之中的脏东西绝不可能是后来被放进去的。

或许，被她放在心上惦记着的人，早就已经被收买了。

“本宫看到你这般样子，实在是无话可说。”

看到静充容神色落寞，带死不活的样子，苏青妩的面上浮现出了几分愠怒。

“你们都下去罢，有几句话本宫要单独与静充容叙叙...”

苏青妩摆手屏退众人。

“你也下去。”

“可是真的活腻歪了？”

见那静充容身边的婢女迟疑，苏青妩提高了音量对其说道。

静充容对未莱轻轻点头，而后她便跟在秋雨的身后从青鸾宫的正殿之中退下了。

正殿之中，只剩下苏青妩与静充容两个人。

“你在宫外的心上人已经舍弃你了。”

苏青妩缓缓开口，她注视着静充容，语调极其缓慢，好似是故意要放缓让那糊涂人听个明白。

静充容听到这般言语，先是惊讶，在对上苏青妩肯定的眸子后，一切便有了答案。

皇后已经知晓了，知晓她努力隐藏的这个秘密。

惊讶过后，静充容面上又露出了几分自嘲的神情。

原本，他们之间便是不可能的，自打她被圣上选中入宫的那一刻，两人之间便已经隔了千山万水。

“娘娘好手段。”

静充容低声说道。

“既然娘娘已经知晓了，嫔妾倒也痛快了。”

静充容顿了顿，随即又跟了一句，

“数罪并罚，嫔妾一条贱命，死便死了。”

女子的眼中尽是绝望，这样的眼神是那濒死之人才会有的眼神，这眼神之中已经没有半分想要求生的欲望了。

“如你所言，数罪并罚，你这一条命，当真还不够杀呢，你这祸事怎么也要牵连上你的母族。”

苏青妩回道，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明显看见静充容眸子放大，周身一怔。

“但，本宫想要的不是你以及你一家子的命。”

苏青妩随即跟了一句，

“你不过是个替罪羊，而本宫想要找的，是那藏匿在暗处真正下了杀心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