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是想过要告诉沙利叶自己这份情感的眉，但他是个谨慎的每一步都会做出许许多多计划的人，他设想过每一步的发展，每一个发展过后会带来的结局，而他也清楚地明白一点——

至少现在，现在不是他该说出这份情感的时机。

沙利叶要纠结的事情还有很多，他能看出来他还有许多要去做的事，所以布鲁斯还没考虑过要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说这个，他不想让沙利叶又多一份自责愧疚或者纠结别的什么。

可是在他眼里一向很难开窍的、像个天真纯粹孩子般的沙利叶，竟然能这样干脆地戳破了他的心思。

“我……”

男人干涩的声音像是从嗓子硬生生挤出来的一般，他平静深邃古井无波的双眼中第一次出现了类似于慌乱躲避的情绪，尽管它们只是短暂地闪过了一秒钟。

但还是被沙利叶看见了。

那双眼睛里闪过的情绪基本上就等于是在肯定沙利叶的话了。

他无辜地眨了眨眼，说的话像成串的珠子砸在布鲁斯心上：“但是为什么呢？你又不是我的信徒，我们还没有相处多久，你还有一堆秘密在身上。”

布鲁斯平稳下自己的呼吸，他深深注视着那双漂亮的猫眼：“你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样子的吗？”

沙利叶直白地回答：“在我的神殿里，我看见了在暗处偷看的你。”

“不是。”布鲁斯快速否定了他，他眼中有着未说出口的话，“沙利叶，我们在那之前就见过面，我们在一起相处了很久，但不在这里，我们穿着的衣服也不是这个样子。”

沙利叶的瞳孔微微放大，他的脑子里好像随着男人的话飘过了好多画面，多到他甚至没办法一个个看清，他看见了对方不同的模样，看见了和这里不一样的夜空，看见了不同的城墙。

可要再去深入挖掘，他又怎么都无法看清了。

“蝙蝠……”沙利叶自言自语般的念出一个词。

布鲁斯紧紧盯着他，等待着他说出下一句。

沙利叶忽然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叫蝙蝠！”

布鲁斯：“……”

他无奈地站直身体，结束这个充满压迫感也有些过于亲密的姿势，虽然沙利叶想的不对，但也算是一种进展，他纵容地应声：“嗯，你可以这么叫。”

“真奇怪，怎么会有人取这么奇怪的名字。”沙利叶小声嘀咕着，“为什么我会不记得你呢？我们以前一起做过什么吗？”他充满期待地看着布鲁斯。

布鲁斯无法说清楚，他抿抿唇，最后道：“这就是我来找你的目的，我希望你能想起来，所以你可以想起来吗沙利叶？”

男人专注的视线定格在自己脸上，沙利叶莫名有点害羞，不过嘴上还是坚定地回答了他：“我会想起来的。”

布鲁斯松了口气：“好。”

“话说回来，你还没有回答我刚开始的问题呢？你是不是喜欢我？为什么喜欢我？”沙利叶不给退路地又将话题绕了回来，目光灼灼地紧盯着他，誓不放过男人的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布鲁斯的唇线绷直，他不知该不该就此承认。

现在的沙利叶还沉浸在自己的幻觉中，他不记得自己，不记得外面那些任何人，所以看起来才会这么轻松自在，但如果他们从幻境中脱离出来了，想起这些对话的沙利叶又会怎么想呢。

布鲁斯可不想像其他人那样，一旦表明自己的情感，就吓得沙利叶到处跑，面也不敢见。

他当然爱他，只是他先要让沙利叶接受这份爱。

想到这里，布鲁斯脸上的神情逐渐平淡下来，那双幽深的眼睛里好似压制着浓烈的情绪，又好似已经做好一切计划只待结果成功到来的猎人。

“不是喜欢。”

沙利叶一呆，他只听见男人有些平淡的简短的话，否定了他的问题，也无端让他心中生起几分酸涩感。

布鲁斯静静注视着他陈述道：“沙利叶，你得先努力想起我。”

沙利叶垂下眼睫，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点闷闷不乐，但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来自己为什么会闷闷不乐，总之，他不太喜欢这个回答。

“哦。”

布鲁斯看了他两秒，叹了口气，他半蹲下身体，钢蓝色的眼眸对上那片透亮的碧绿，宽大的掌心贴上了对方温凉柔软的脸颊，他的动作、神情都温柔地不可思议，任谁看了都会知道他的感情。

“沙利叶，你的问题我还要花很多时间才能完整地给你答案，现在还不行。”

布鲁斯轻声说着，他扬起脸，露出一条清晰流畅的下颚线，像雕塑般带着艺术的美感。

沙利叶只来得及闭上眼，金色的睫毛尚且还在因为主人的紧张而颤抖着，宛如濒死的蝴蝶，他感受到温暖的气息和温软的触感，沙利叶的脑子里划过一句话——

他的吻像信徒一样带着虔诚和柔和。

*

沙利叶被授予神罚并不是因为任务的完成度如何，他被众神查出与魔界有私下来往，这点他无法否认，他确实和自己的哥哥利维坦有着偶尔的联系，但他从来没有做出什么对神界有害的事情。

可恰逢时机神界有位不上不下的中位神明遭魔界人暗杀，而他又被查出嫌疑最大，无法为自己辩驳，证据全都指向自己。

即使沙利叶是被陷害的，他也觉得其实神界真的没什么意思，整天枯燥乏味的生活并不适合他，所以沙利叶后来也懒得反抗辩驳了，他接受了对自己的处罚。

他失去了神职，失去了翅膀，他原本该本关一段时间的。

但是利维坦找人救出了他，他劝沙利叶放弃光明魔法，投身黑暗魔法，成为和他并肩的恶魔，他说这里的生活比神界不知快乐了多少倍。

沙利叶觉得他说的没错。

“这是必经之路吗？”

布鲁斯的眼底被一片浓厚的黑暗遮掩着，他视野中是这一片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黑云，而金发少年就站在他身边。

沙利叶的语气倒是满不在乎：“对啊，要成为域主就必须成为恶魔，所以得把我身上的光明气息全部洗净。”

布鲁斯垂眸看着他，眼中尽是劝阻，口上却没说出半句，他知道这是曾经沙利叶经历过的事情。

“好，我会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