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胜寺。

大殿内点满香烛，佛身生辉，殿内亮如白昼。

当祖古被努尔哈赤翻掌灭去的瞬间，正盘坐大殿内的班吉在世佛如有感应般的睁开了眼眸。

“祖古……”

他坐在蒲团上，面带沉思。

片刻后，殿内一尊佛像缓缓生出华彩，赫然是东方不动如来的神念降临。

“班吉，吾化身崩散，不仅损吾数百年功行，还损失了一上等资粮，此事你必须要给吾一个交代！”

“如来稍安勿躁！如来受损功行，以及资粮，教内自会补齐。”

“哼，这还差不多！”

东方不动如来冷哼一声，神念方才退去。

而班吉活佛又枯坐了片刻，这才起身，轻甩大袖，脚步迈出，身化一道长虹朝着龙昌城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

大辽河畔。

努尔哈赤看着翻掌灭去的神魂灰烬，又看了看气若游丝的杨凡，一张脸阴沉得几乎快要滴出水来。

本汗本来好端端的兄弟，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而暴风之主和万水之主也随行出现在努尔哈赤的身边，面带恭敬之色。

“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吗？”

努尔哈赤指着那一堆被打成的渣渣，冷声问道。

暴风之主上前一步，回禀道：“是密教的人，残留的神魂痕迹乃是修行了意密之法，观想的本尊佛乃是东方不动如来……”

“哼，东方不动如来……”

努尔哈赤的眼底划过一抹厉色，满脸寒霜，说道，“你立即传讯给班吉，本汗要他密教给本汗一个交代！竟有真佛化身刺杀当朝监国，是谁给他密教的胆子？啊？”

“是，大汗！”

暴风之主知道努尔哈赤动了雷霆之怒，连忙顺从应下此事。

而此时，万水之主也确认了杨凡的伤势，回禀道：“大汗，监国有赤龙金甲护身，并非受伤，只是因为受了不动佛心真言，元灵被焚罪业火灼烧，越发脆弱了……”

“他还能坚持多久？”

努尔哈赤脸色一沉，打断他的话，询问道。

“若不救治，也就三五天了。”

万水之主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若不计后果的持续消耗国运为其续命，多则半载，少则三月，还是能够坚持到的。”

听到这话，努尔哈赤的脸色微松。

他看了看“昏迷”的杨凡身上的赤龙金甲，稍作沉吟，却是一把从腰间将那块紫玉龙佩给拽了下来，说道：“以此护持老三元灵，想必能再延续一段时间吧。”

“紫玉龙佩乃是真龙之精血凝聚，有此物护持元灵，当可为监国大人再延三月时间。”

听到万水之主的回答，努尔哈赤满意的点点头。

物理方面有赤龙金甲，神魂防护方面有紫玉龙佩，这回总该没事了吧？

终于，在努尔哈赤再度消耗了一笔不菲的国运，又为昏迷的杨凡挂上紫玉龙佩后，杨凡终于成功苏醒过来。

当他看到脸色阴沉的努尔哈赤，他立马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臣弟惶恐，不想竟又因我的事情拖累大汗，折损国运……”

“老三，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说这种话！”

“大清是本汗的，亦有兄弟你一半！”

努尔哈赤斩钉截铁的说道，“密教竟敢刺杀你，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过，他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本汗定要叫他们给本汗一个交代不可！你放心便是！”

然而，杨凡的回答却再度令他动容。

“大汗，密教乃是新立国教，无论是收服蒙古和藏地，还是征讨大明，制衡道门，都离不开他们的支持。”

“而且，此次臣弟之所以与他们冲突，起因却是蒙元王朝的传国玉玺……”

这传国玉玺四字一出，哪怕暴风之主和万水之主都是身躯一震。

作为曾经萨满教的主神级别，如何不知道此物的重要性！

尤其是此刻大清，若能得之，未必不能借此继承前朝余气，绕过大明赤龙对于清龙的压制，提前化龙！

而杨凡的话还在继续：“……他们看臣弟气数已尽，却拖着未死，不知细情之下，只是怀疑此印被臣弟私藏，所以才来质问。”

“这才有了之前的冲突。”

杨凡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无奈。

随后，他郑重的看向了努尔哈赤，沉声说道：“不过，密教终究是一片忠心，打算为大汗寻回此印，若是问责，对内的话，难免打击了密教的积极性，对外又有损新立国教之威信。”

“更何况，臣弟并未损失什么，反倒是他们被大汗您打散了一具真佛化身，算起来也是他们损失多些，不如此事就这么算了吧！”

什么叫做宽宏大量，什么叫做大公无私。

努尔哈赤总算是亲眼看见了。

起码在他看来，若有人敢来刺杀他，那他绝对不会放过对方，必须要让对方十倍百倍的付出代价才行！

岂会这般轻飘飘的放过，并且还为对方说话？

努尔哈赤心中有些复杂，心中默默道，老三，经历这么多，你果然比以往成熟了！

若是你早想通这些，那本汗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未尝不能将这大清全权托付给你啊。

可惜，如今却太迟了。

努尔哈赤沉默片刻，方才开口道：“老三，此事你就不要管了，本汗自会让密教给你一个交代！”

这等忠心耿耿，一心为公的监国，又是自己的亲弟弟，他怎么可能会让其又流血，又流泪？

在对方最后的日子，他能做的也只有对对方好一点了。

努尔哈赤收敛心中的纷飞思绪，安排风神和水神护送杨凡回返龙昌城。

而他在即将一起离去时，却是下意识的回头多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三水合流的大辽河。

辽阔的大辽河，奔腾入海，让他隐隐有种莫名的归属感。

作为清龙天命，他对于水和大河几乎是本能的感觉到欢喜，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才转身离去。

而他却不知道，体内的一个声音却无声无息的响起。

“好一个三水合龙，大利于水德！”

“没想到竟是应在此处！”

“难道是道门指点努尔哈赤在此地建城的？不过，这里的水势似乎又有些其他古怪……”

声音里透出一丝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