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殿下，许久不见又长开了些。”

这个声音一传进重华的耳朵，她便知道他是谁，是那个被称呼为“世康大人”的男人。

这是她能清晰视物以来，第一次看清男人的面貌。

海棠春色晓月撩人，这是一张非常俊美透着邪气的面容，很像话本里描述的男狐狸精。

只是他的眼神与那张脸并不搭调，透着沉郁之色，甚至她从他的神色中，品出了一丝嫉恨。

嫉恨？

是嫉恨她的生父吗？

从目前她得到的有限信息推断，女帝和生父关系不好，但是女帝一定是深爱生父，所以才能包容他的孤傲和冷暴力。

所以这个世康是嫉妒她的生父得到了女帝的爱吗？

冯奶娘见世康过来，她立刻遵循等级尊卑，抱着小帝姬给他行礼。

“世康大人贵安。”

男人身后跟着一个宫女，相貌非常普通，属于丢掉人群里立刻就能隐身的那种。

重华很久没见到这样长相的人，便多打量了她几眼，暗暗将她的相貌印在脑子里。

至于她为何这么关注一个平平无奇的宫女，还是她之前在某个世界总结的经验。

这类人非常适合做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因为做这事的当事人不会被注意到，人们只会更关注这件事情的本身。

这就好比是代言某个食品，相貌普通的人不会喧宾夺主，大家会被食品本身的卖点吸引。换成相貌出众的人，人们的目光和注意力多数会被俊男美女瓜分大半，至于他们宣传的东西便如过眼云烟会被抛诸脑后。

“把四殿下给我抱抱，让本殿看看是不是又胖了。”

男人伸手示意冯奶娘把重华给他。

经历了上次的经历，冯奶娘知道男人手没个轻重，便不想把小帝姬交出去。

“世康大人，还是老奴来抱着吧，四殿下怕生。”她张嘴撤了个借口。

重华便立刻配合地往奶娘怀里钻，表达她对男人的抗拒。

刘汨见主仆两人毫不掩饰对他的排斥，他心里冷笑。

一个爹不亲娘不爱的小东西和一个低等仆人居然敢忤逆他。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对本殿指手画脚，去，把四殿下给我抱过来。”

“诺。”

男人身后的宫女立刻上前一步，毫不客气就要上手去夺小帝姬。

冯秋兰立刻后退，想要躲避。

同时她紧紧抱住重华，死死护着她。

宫女的魔爪伸了过来，她面色带着几分冷酷和残忍，有些长的指甲在奶娘身上抓了好些伤口出来。

冯秋兰忍着疼，躲闪着，却将怀里的重华保护地没有受一点儿伤。

“世康大人，四殿下可是皇室子嗣，您这般是否有些过于欺负人了。”

奶娘开口指责道，这会儿她已经顾不得什么尊卑等级了。

“哼，你一个老东西也敢顶撞本殿，真是无法无天。”

男人呵斥道，他大步上前，趁着冯奶娘疲于应付宫女时，将重华从奶娘的怀里拎了出来。

“这个老东西以下犯上，给本殿掌掴一百下以示惩戒。”

话音一落，宫女便抓着冯秋兰的头发，狠狠扇她的脸。

一次比一次重。

很快奶娘的嘴角就破了，血从裂口流下，脸颊红肿起来。

重华紧锁眉头，看着被施暴的奶娘，心中愤恨不已，恨自己太小，恨自己太弱。

男人并没有抱她，而是用一只手揪着她的上衣前襟，后衣领卡在她的脖颈处，非常难受，可是她什么动作都不敢做，怕男人松手将她摔下，这个高度只要掉下去，基本是必死无疑。

刘汨看着跪在地上被扇耳光的冯秋兰，嘴角勾出一抹残忍的笑意。

而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四帝姬身上。

奇怪，这个小东西怎么不哭不闹？

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眼里纯净又清澈，像极了泂泂流淌的山泉水，问渠哪有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四帝姬确实漂亮，她还没长开，就已经有了倾世的端倪，该说不愧是衡国第一美男的女儿吗，还真有几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味道。

可是那又如何，他不会让她长大的。

襁褓中死去，便是他一早就为她选好的结局。

别怨他，谁让她的存在剥夺了他生育的权利。

这时孟盈过来了。

刘汨和孟盈对视了一眼，然后重华就被男人扔到了孟盈的怀里。

“行了，出来有段时间了，该回去了。”

男人对着还在掌掴冯奶娘的宫女开口道。

主仆两人放过了冯奶娘离开了凉亭。

孟盈抱着重华，重华挣扎着想要到冯奶娘身边看看她怎么样，女人便抱着她蹲到了冯秋兰旁边。

奶娘伤的很重，两边的唇角都裂了，脸上叠了一层层的手掌印，最过分的是，那个宫女的指甲在她的脸上划过，留下一道道的血痕，触目惊心。

冯秋兰跪坐在地上，见小帝姬看着她，大大的眼睛里泛起了眼泪，便伸手将她抱过来，对她露出笑容，告诉小帝姬她没事。

重华心痛到不能呼吸，奶娘都伤成这样还要笑着安慰她，她都不痛吗。

她伸出小手轻轻碰触她的脸，奶娘便将她的大手覆在她的小手上，蹭了蹭。

“老奴没事，我们回去吧。”

“秋兰，四殿下我来抱吧，你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孟盈主动开口道，表达她的关心。

“没事，就是看着严重。”

奶娘抱着她缓缓起了身，她的身子摇晃了几下才稳稳站住。

重华乖乖地窝在奶娘怀里，安安静静的，只是担忧地看着奶娘的脸，要是她能再长大些就好了，她就能给奶娘治伤。

重华的小手紧紧攥成拳。

她好恨，恨现在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

冯秋兰抱着重华走在前头，孟盈跟在身后。

在路过荷花湖上的小桥时，奶娘突然失去平衡，整个人直接越过了石栏，跌了下去。

被奶娘抱在怀里的重华自然也跟着下去。

重华在跌落湖水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便是神色带着狠的孟盈。

重华没想到，这个孟盈不仅想杀了她，现在连奶娘也不放过，估计是觉得奶娘这段时间一直守在她身边，觉得碍事吧。

她又连累奶娘了。

而奶娘即便是落水了也不忘将她尽可能护好，她几乎是背朝下落到湖中，将胸前的她高高举起来，想要为她争取一线生机。

噗通！

水花四溅。

桥上的孟盈见两人已经掉了下去，还等了一会儿，才开始装作惊慌的喊人来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