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嚼烂的鸡块像极了现在的我，掉在被不知多少人践踏过的地面上，想捡却寒不下来脸，没有浪费习惯的我怒视着林照薇，企图用眼神提醒她赔我鸡块！

绚烂的灯光下浓妆艳抹的脸庞格外精致，她大抵是醉了，一手搭在横撑，身体轻微摇晃，对我殷切道：“不打算喝两杯吗？”

“还没填饱肚子，喝不下去。”我一边说，一边指着地上的鸡块。

林照薇顺着我指的方向一看，马上咂咂嘴笑道：“这算什么稀罕物，你想吃的话管够！”恰好有个服务生路过，她叫住对方吩咐了几句，我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但看到对方频频点头，大概也猜到她是叫对方给我准备“粮食”。

我刚想道谢，转念一想是她打招呼的方式过于热情才导致鸡块没吃进嘴里，于是略微点头，坐下等待。

劲爆的舞曲结束，迎来欢唱时刻，驻唱台上的主唱与他的乐队窃窃私语一番，身后的吉他手熟练调试乐器，鼓手和贝斯手均已就位。

主唱清了清嗓子，拿起话筒介绍起乐队的每个人后继续说道：“欢迎大家来到fix，我大概看了一眼，在座的各位很多都有佳人陪伴，但这并不代表落单的人没有伴侣，只是碍于时间、工作等琐事没能到，我的朋友曾说命运是一颗颗坚硬的齿轮，相遇就像齿轮转动时的重合，分开是为了下次相聚时更好的姿态，无论是谁，生命中都会出现些难忘的人和事情，不要逃避，相信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稍微停了停，他开始进入主题：“接下来为大家演唱这首由3号卡座点播的《为什么》。”

我专注听着轻快的间奏，对主唱前半段话没仔细听，歪头向林照薇问道：“他讲的这一堆和演唱歌曲有关联吗？”

“没太大关联，主要为了卡时间，驻唱一晚上不停顿嗓子就废了。”

恍然大悟的看向台上的主唱，五官深邃，炯炯有神的双目似乎能看穿一切世态炎凉，轮廓犹如刀锋雕刻一般线条分明，那一身八极宗的红衣将健硕的身材显得更加挺拔张扬，气势如虹，给人一种野性的狂傲感。简直与他发言时的谦和文静判若两人。

“为什么生世间上，此间许多哀与伤，为什么争斗不绝，欢欣不永享，问为何人存隔漠，颜面无真相，问那天可找得到，理想中的乌托邦。”

充满遗憾的嗓音带动现场气氛，不少人都在这慢节拍种饮下一杯接一杯，我隐约听到旁边有人在讨论一部叫《黑白迷宫》的电影，前几日刚上映，我因为好奇转过身向传来讨论声的卡座看去。

一个看上去与我同龄，染着黄头发的少年将酒杯高举过头顶，说出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我十七岁就跟你了......”他越说情绪越低落，仰头喝掉整杯酒后，满脸痛苦的和在座其他人小声嘀咕一句。

我没听清他后面说的什么，只觉得又是个被情所困的人，借助酒精麻痹开始放肆内心的想法，耸了耸肩转身点上一支烟，片刻后三个服务生每人手里端着一排零食放在我面前。

悲情的演唱加上深入人心的歌词让我不胜唏嘘，听完这首歌后我仿佛置身于另一个年代，父辈们常说“东西坏了就修”的那个旧年代。

根本没注意到散台太小放不开零食，等反应过来时三盘吃的已经被林照薇摞到一块，我拿起一块放入口中，神情恍惚的说了声“谢谢”。

她不习惯我总把客气话挂在嘴边，认为这是见外，似乎也被刚才那首歌触动，幽怨的问道：“这么好的氛围你居然呆若木鸡，太扫兴了吧！”

“你看现在有一个人脸上挂着喜悦的表情？不都是死气沉沉的吗？”

刚刚和几个卡座的人喝完酒导致她有些站不稳，却强撑着不让自己显露，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在我眼中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她被我噎到沉默半晌，才说：“那也是被歌带入的，只能证明主唱功底好，待会儿到其他歌曲的时候，一准能将全场的气氛推向高潮。”

这次我没回应她，毕竟手中的粮食出自她手，懂得“吃人嘴短”的我自然不会让她下不来台，虽然没有听见我俩的对话......还有一点，在这里她是万众瞩目的红人，我不希望她停留在我身边太久，那样会起连带效应，很多双痴醉的眼睛会向我投来憎恶，张春超曾告诉我，来这里的人大多是为了看一眼林照薇，甚至有人不惜花费重金买香槟塔请她到卡座赏光，当我问及这算不算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时，张春超瞬间耷拉下脸，凝重的望着前方一言不发。

总觉得人一旦受到冷落，便会立刻远离影响到心情的人和地点，可偏偏林照薇是个特例，等我狼吞虎咽吃完一整碟鸡块时，一回头她竟然还在我身后，未曾离开。

主唱稍作休整便开始第二首演唱，这次的歌曲是经典的《谁明浪子心》，与此同时我余光扫视到后面卡座上的人正对我虎视眈眈，也可能是在看林照薇。

第268章 今夜不回家

我不愿生任何事端，对她说道：“站这干什么，不需要工作了吗？”

林照薇用我的方式沉默以对，片刻后转移话题问我道：“东西吃完胃也不空了，喝两杯怎么样？”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套路，感叹道天下没有白吃的三餐，实际上在长期的烦闷下我也怀念微醺的快感，但考虑到身上的伤和胃溃疡没好利索，不能贪图一时之快，于是我思量几秒，说道：“唉！不是我不想喝，只是空有一副酒罐子身体，没有喝酒的筹码，能做的也只有想想。”

话音未落，林照薇蹲下捡起一卷百元大钞，双指夹住在我眼前来回晃，我怔怔的看着她指间的人民币，诧异的摸了摸口袋，顿感打脸来的太快，张春超给我留下的钱不知什么时候掉在地上，又碰巧再我说完没钱后被林照薇看到。

她没选择第一时间戳穿我的谎言，而是装出惊讶的样子反复打量手中的钱，当着我的面数了一遍，笑道：“既然经济困难那我也就不强求了，也不知道谁大庭广众之下把钱扔在地上，回头我交到吧台去。”

“别！”我下意识伸手挡住她，恳切的说道。

她自然能料到我会这样，似乎找到乐趣，她竟在我直视下把钱塞进双峰，我赶紧捂住双眼，但那白皙光滑的波涛还是钉在我脑海中......

我绝望的怔住，如果刚才我一把夺过钱，至少还能有个耍赖的机会，现在却被她带到被动状态，只要硬抢，便会被当做流氓带走，搞不好还得挨顿毒打！

尽管我明白她只是想逗逗我，顺便让我主动承认撒谎，但她的行为还是让我不禁感到羞耻，一个未婚女子竟在陌生人面前撩开领口，未免太开放了吧？

清朗的歌声引得在场的众人一起放声唱，炫目的灯光落在目光所及之处跳来跳去，嘴里的鸡块淡然无味，难以下咽却不舍吐出。

林照薇见我始终不说，得意的笑道：“来都来了，看在大超面子上也不能亏待你，这样吧，姐姐请你喝两杯，以后常来光顾怎么样？”

“我......”

她倒是不给我回答的机会和时间，向不远处的服务生点头，在得到对方询问要什么的目光后，双手靠拢做出摆出房盖的手势。

我看不懂哑语，疑惑的问道：“这奇怪的手势代表什么酒？我先说好明天还要去面试工作，今晚无论如何不能喝醉。”

“那你到底带没带钱呢？”林照薇反问。

我不满被她牵着鼻子走，却又想不出其他办法，只好无奈的答应下来：“行！大不了面试拖到后天。”

我猜她一定得借此机会报上次被我灌醉的仇，但那次并不是我有意灌酒，而是运气出奇的好，我能有什么办法，要是能随意控制运气的话，我早就靠买彩票发家致富，还谈什么打工、温饱？到那时拉菲特都得上赶着请我吃中午饭......

不一会儿功夫调酒师拿来一个宽底酒杯放到面前，本以为他倒上酒便会离开，不料他竟拿出火枪一按，蓝色的火焰蔓延内壁，林照薇耐心的解释：“预热酒杯只是前戏，精彩的还在后面。”

调酒师娴熟的反腕将量酒器中的不知名酒倒进调酒壶，我还期待他会展示麒麟臂摇酒，谁知他竟然用火枪对准调酒壶口，用力一按，蓝色的火焰二度释放，里面的液体也跟着燃烧，我心里预估这杯酒的度数不下60度，要比我喝过的任何白酒度数还要高。

平日里无酒不欢的我第一次产生排斥心理，胃的状态犹如纸片一碰就废，这么高度数的酒喝下去八成要去医院抢救，我本能的向后挪动座椅，远离这杯足以要命的酒。

只见调酒师高高拿起酒壶往杯里倒，带有蓝色火焰的酒像一条铁链倾斜注入杯中，调酒师熟练的往壶口打响指，压缩的空气迸射出爆炸式火花，再用调酒壶往杯上一扣消除火焰，一杯高度浓郁的酒完成。

我内心直冒冷汗，四下求助无果，楞楞看向林照薇，她连连称赞调酒师的技巧，然后拿起那杯酒往我跟前一递，说道：“这杯酒的名字叫今夜不回家，一杯可以忘记过去的酒。”

我怒极反笑：“你真是煞费苦心呐！为了哄骗我喝酒，居然编出这么一个诱人的效果！”

“你试试看就知道了。”

“那怎么不叫孟婆汤呢？”

“别那么封建迷信。”

“我才没有，因为马上我就要到奈何桥去了！”

林照薇懒得与我贫嘴，杯中酒又往我面前递了递。

我接过尚温的酒杯，只是闻了一下便被刺鼻的酒精浓味撞得头晕，林照薇见我犹豫，再次重复道：“你今天真的没带钱来吗？”

我强忍不适，将杯沿紧贴嘴唇，屏住呼吸仰头一口吞下这杯“今夜不回家”。

整个世界立刻安静下来，静到能听见自己呼吸声，眼前一切一会儿变得虚无缥缈，一会儿又错乱复杂；有种腾空而起的轻快感将我化作猫头鹰，在松散的月色下穿梭于每个树梢，像守望者一样俯视着森林的一举一动......

意识渐渐清醒，愈发真切地将五彩的灯光、高档的设施、亢奋的人群、一脸惊慌的林照薇尽收眼底，反应过来时一杯酒已然全部咽下，一道烧红的铁线顺着喉咙横插进身体，灼烧的火辣感侵袭五脏六腑，我感觉酒精在体内燃起烈焰肆意破坏，持续剧烈的咳嗽，直至眼冒金星才缓解。

林照薇惊叫着给我拿来凉水，我扯开瓶盖往嘴里灌，总算浇灭胃里的蓝色火焰。

见我表情有所缓和，她惊魂未定的对我喊道：“有你这样喝酒的吗？今夜不回家经过燃烧挥发部分酒精后度数也在五六十，你像喝白开水似的直接干，想吓死我是不是？”

我二话不说，朝她伸出右手，扬起下巴指了指手心，林照薇说了句“要钱不要命”，从领口掏出钱交到我手中。

即便我强装出面无表情，但心里一直在窃喜，总算把为数不多的积蓄拿回来了，高兴之余惊奇的发现自己在喝下今夜不回家后，竟无比清醒，只有起初的那阵灼烧感还在体内做挣扎，但丝毫不影响我直立行走。

我留下300块钱当作这杯酒和鸡块的费用，在林照薇诧异的目光下，笔直的离开酒吧。

透亮的白光路灯正在尽所能照亮周围路段，却在面对广阔的黑暗显得无能为力，即便是夜晚，空气依旧像是被火烤过一般，让人有种置身于蒸笼之中，原本平静的心也开始燥热起来。

走进小区便已经浑身是汗，被打湿的衣服粘在身上，别扭得很，不由得加快上楼的脚步。

回到住所第一件事便是打开空调，然后脱掉衣裤，温度很快被空调冷风降下来，坐在铺着凉席的沙发上，回想起喝下酒的那一瞬间，当时的视线真像科幻电影中的特效，整个世界都无声的天翻地覆，可等待意识恢复过来以后，这杯酒如同没喝一样，此刻就连胃部得灼烧感都荡然无存，我轻轻拍打几下后脑勺，并没有电流穿过似的疼。

正当我为此奇怪时，手机响了一声，拿起一看显示林照薇，我解开手机看到她发来一个斜眼的表情：“你平安到家了吗？”

我感到好笑，酒是她给我点的，杯是她递过来的，现在又担心起我的安危，这种前后矛盾的状况让我反感，给手机充上电，直奔洗手间洗澡。

水蒸气环绕周身，热水打在身上冲刷掉所有疲劳，像游戏里的角色使用净化。按部就班的洗头、打沐浴露，十分钟后我擦干净身体，用手在挂满水蒸气的镜子上擦出一小块干净区域，吹干头发一身轻松地走出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