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刘婷走后，我独自坐在圆桌旁看着眼前Zippo的残骸，想着一会儿佳哥出来怎么跟他解释，总不能把实情告诉他吧，自己在上午还信誓旦旦的和他保证只是借用一天，等一会儿还给他支离破碎的残骸，一定免不了一顿斥责，我真是太冲动了！

自我训斥后，我决定与其被发现，倒不如自首来的痛快，主动承认错误还有可能得到原谅容易些，可是要怎么开口说呢，又以一个怎样的借口去说自己是如何弄坏的？

我来到佳哥的座位后，双手搭在他的沙发椅靠背上，他正在沉迷游戏没发现我的到来，我咳嗽了一声后，他转头看向我问道：“你不好好在前台守着，跑到屋里做什么？”

我克制着内心的紧张，环顾四周来缓解心里的不安，迟疑片刻说：“现在上网的人不多，我来看看你正在干什么......”

佳哥回头继续打着游戏，对我说：“这有什么好看的，我玩的游戏跟你们时代不同。”

确实，他正在用电脑打开着模拟器玩着NDS，操控着不知从哪买来的游戏手柄，像极了在村里用自家电视打红白机的我。

“佳哥，你那个Zippo多少钱来着？”

“369，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吗？”

我支支吾吾说道：“商量个事呗......你看平常你也不常用，能不能......把Zippo卖给我，我出400，足够你买个新的了！”

他直接放下手柄，说：“谁说我不常用了？我每天都在用好不好，赶紧拿出来，我得回家了。”说完便关掉电脑起身。

我走投无路下选择直接摊牌，挡在他面前，用一种接受审判时无所畏惧的语气说：“你的Zippo被我不小心摔坏了，已经没法修了，如果你觉得合适就400块钱卖给我，不然我给你买一个一模一样的也行！”

佳哥先是一惊，随后快步朝外面走去，我紧随其后来到前台，他看见桌上Zippo的残骸，满是心疼的拿起看了又看，却一言不发。

他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过意不去，选择实话实说：“秦巍那小子偷看我和女朋友亲热，我一生气身边没有其他东西就拿Zippo扔他，被他躲开后砸到壁画上，当场摔成了三瓣......”

本以为佳哥会暴跳如雷，可他却小心翼翼的将残骸收起放进口袋，语气平稳的对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稳重，庆幸没砸到吧，这玩意是不锈钢材质，砸脸上肯定会肿，打火机再贵也不如人值钱，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我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冲他使劲点了点头，他叹了口气后拍了一下我胸口，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不知道他口中的“这样”是指不要随便乱扔东西，还是不要扔别人的东西，但不管指的什么，宗旨都是提醒我以后不要冲动。

次日早晨佳哥比往常来的要早一些，我收拾好床铺打算和他道歉，可他却拿出了已经修好的Zippo放在桌上，我对他说道：“这是谁帮忙修好的？”

佳哥看了看我，说：“当然是我自己了。”

我惊讶的说：“你居然这么手巧，能把一个报废的Zippo修复！”

“照着最初的样子还原一下就行了，但永久性的损伤没法修了，就只能这样了。”

我看向桌上的Zippo，滑轮和盖子都已经被固定上，只是表面砸出的凹坑和划伤还是很显眼，不过能打着的打火机就不算是报废打火机了。

空气中的湿冷让充足的阳光失去了意义，我的脸被风吹的刺痛，双手本能的插进口袋里，顶着风回到家里。

简单的吃了口早饭，躺在床上，这世界在这一瞬间安静下来，我以为我会在这种安静的状态下好好补一觉，却翻来覆去的好多种睡姿都睡不着。

明明自己有困意，为什么就是无法入睡呢？我打开百度将情况输入上，点击搜索，结果显示三个：一是压力过大，白天超负荷工作；二是神经焦虑，心理压力过大；三是重大身体疾病，如贫血、心脏病、肝肾功能损害。然而我觉得这三点跟我都不沾边。

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出现在我脑海中：拿铁棍照着自己后脑勺来一下，立马就可以实现秒睡。

于是我真去厨房拿来打气筒，站在床上找出合适的角度，只要一下，我就能以仰躺的方式瞬间入睡。

但足足过了十分钟，我还是下不了手，以前和别人起冲突身边有什么就拿什么，此刻自己面临被砸，才知道曾经自己有多过分，这时电话声响起，是谁这么及时的给我打电话，让自己可以有个正当理由放下打气筒。

我将打气筒扔到地上，拿起手机接听，电话那头传来顾春如那御姐的声音：“皓轩，你在哪呢？”

“你猜我在哪？”我贫嘴道。

“你在没在家？在干什么？”

她一连三问让我感到很不自在，我不喜欢被人一个劲问东问西，尤其是只涉及我的事，咳了一声一本正经的说：“我正准备拿打气筒的铁棍砸自己后脑勺了。”

第105章 烂泥扶不上墙

顾春如沉默五秒钟，似乎有些震惊的问道：“你脑子没事吧？砸自己干什么？”

“只是想睡觉而已，我现在很困，但死活就是睡不着，这使我很痛苦！”

顾春如笑了笑，道：“我看你就是想太多了，不如趁着休息的时候好好放松一下吧”

“嗯”我仅用一个嗯字便结束了通话，看了一眼地上的打气筒，感到很烦闷，最近不知怎么回事总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偏于理想主义的我还经常会去做这些想法，想来是自己的工作还是太闲了。

这个时候就能证明搞一个副业是必要的，不然一闲下来就想出去玩，一出去就得花钱，对于没有自制力的我来说，上班无异于是养活自己。

夜幕降临，大雾笼罩着天津，就连相隔不到十米的对面楼群也被遮挡住客厅的灯光，让我感到无比的孤独，好在QQ上有很多好友跟我闲聊着，让身处孤独的我有了一丝热闹感。

突然我发现大勇给我发的动态点了个赞，我马上给他发去私聊，确定他在家后我穿上鞋子从楼梯来到我家的下一层。

来到大勇家，我按响门铃，本以为他正在吃晚饭，结果是他妈妈给我开的门。

我礼貌的点点头，说：“阿姨好！”

小时候在村里我就经常去同龄人家里玩，尤其是大勇家去的最勤，我们的父母关系也都很好，因此在我眼里，他家里人就是我的长辈，大勇妈妈摸了摸我头，笑着说道：“皓轩来了，大勇在他屋里刚睡醒，你正好也劝劝他吧，自从不上学以后天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去年夏天还一个多月没回家，真把我们这些当父母的愁死！不像你似的，不上学之后就到处上班挣钱，相比之下大勇天天颓废着，我们做父母的心急啊......”

大勇妈妈说着侧开身让我进屋，我羞愧难当的低着头，用假笑缓解着自己的尴尬，她并不知道我辍学后的日子，因为和家里闹翻，不得已才四处找工作，由于年龄问题，从这个地方干些天就被解雇，从那个地方待两天被劝退，而且没有安全保障......

我也能明白父母没将我曾经的不堪跟外人说，否则大人们是不会对我有任何笑脸的，更别提大勇妈妈的夸赞了，对我来说这种赞扬更像是一种讽刺，虽然心里明白人家是发自内心的。

而她口中说的大勇去年一个月没回家，正是帮大齐还贷款的那个时间，我们曾在那一个月四处流浪，白天想办法凑钱，到下午被大齐带着去烧烤店，喝到醉醺醺的时候再去洗浴过夜，当时洗浴的前台和服务员都跟我们混熟，每晚休息的时候也会找我们聊会儿。

情况对当时的我而言是痛苦的，每当凑来的钱快够还上本期时，都会因为一顿酒把钱全都败光，但顾及到大齐分手的痛苦谁都没说什么，都选择陪他一起醉，这或许就是人们口中幼稚的兄弟情吧？

进来后我来到大勇卧室门前，透过门缝我便看见一脸疲态的大勇，脸上的胡子至少有一个月没刮过，都快成杂草丛了，他正处于每晚都玩手机到天亮，然后一觉睡到晚上才醒，整个人看上去满是沧桑，颇有些电视剧上流浪汉的神态，我推开门喊道：“勇哥！好久不见啊，你怎么看上去衰老了许多呢？”

大勇嘴里叼着烟，眯眼冲我笑了笑，拿起床上的烟递给我说：“我年龄比你大，自然会显老了，最近都在运来网吧干的怎么样？”

我接过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点上，烟雾从指缝中冒出，整个屋里都有些仙境的视觉感，一副悠然自得的表情对他说：“还不错，就是经常在看不见你的夜里，都强忍着泪水入眠。”

大勇当即恶心到作呕，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道：“你他妈赶紧闭嘴，我刚吃完的巧克力都要吐出来了。”

坐在床上，大勇把手机放在支架上，开启了直播，我凑过去一看，整个直播间就两个人，一个是秦巍一个是沈龙，两人正在和大勇在线连麦，他将手机摄像头对准我，说道：“你们看看谁在我这了。”

秦巍一阵神经病似的狂笑，嗲里嗲气的说：“这不是昨天虐单身狗的皓轩哥哥吗？大勇你可得小心点，昨天他当着我们仨的面跟小姑娘亲嘴，就属他最坏！一点不体谅兄弟们单身的处境！”

我被气的无语，拳头攥的咯吱作响，大勇一脸坏笑的看向我，说：“真的吗？”

“别听他们胡扯，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我怒视着手机屏幕，企图让秦巍打消继续说下去的念头。

“真是死鸭子嘴硬，要不是我把现场拍下来了，还真不好让他承认！”沈龙通过连麦说道，我瞬间想起昨天那仨人出现时，他确实拿着手机对准我和刘婷，只是没想到这混账居然真的拍了。

铁证如山下，我选择了沉默，如果再不默认，沈龙八成会把照片发出来，我倒是无所谓，刘婷这个脸皮薄的人可禁不住他们的玩笑，于是尝试转移话题，说道：“交友墙最近人气飙升，你们有认识的亲戚如果有做微商的可以来找我打广告，全都免费，只限于你们几个。”

沈龙几乎同一时间说道：“我姐姐卖减肥产品也可以吗？”

“当然，只要是做买卖的我都可以帮忙打广告。”我平静地说。

“那可太好了，我找她要资料，一会儿转发给你！”

大勇的这场直播持续了两个小时，中间偶尔也有进来的陌生人，但没待上几分钟就退出了，结束直播后我问他：“你这是在哪开的直播？都没几个人。”

大勇吸着烟，脸上却没了刚才的笑容，道：“QQ啊，你不知道吗？”

我疑惑的问：“QQ也更新出直播功能了吗？”

“嗯，我开这个直播就是想和老熟人说说话，每天打游戏打的我都快丧失交流能力了。”

这点我是深信不疑的，他比我早辍学一年，一直闲置在家没去上班，在大齐出事时总算露面，可风波过去后的半年多里，他依旧天天待在家里不出门，试问一个人谁也不联系，每天24小时待在家里与手机和游戏为伴，能不丧失交流才怪！没得抑郁症就是好事了！

我语重心长的劝导他：“你也说了自己年龄比我大，我建议你出去挣点钱，别天天这么混吃等死了，虽然以我个人的过往没资格这样说，但你是我兄弟我不想看着你这么颓废下去，哪怕是打打零工也比天天闲置在家强，挣多挣少那都是自己的，你能明白吗？”

大勇一边玩游戏一边敷衍的点头回应着我，我继续说他就继续点头，最后气得我也不再说什么，喊了句：“烂泥扶不上墙！”

大勇明显被这句话弄得心里不是滋味，只见他关掉游戏抬头看着我，眼神里尽是说不出的愤怒，我意识到自己说话过分了，连忙转换语气说道：“我刚才那句话不全是说你，也是在说我自己，咱们都是一个德行的人，虽然我不上学后就四处工作，但真实情况你们这几个熟人也了解，我们活的都很失败，这是事实！”

大勇沉默着，掏出一支烟点上，随手将烟盒扔给我，我也点上一支，在这漫长的黑夜中，扪心自问道：难道这个世界就真的只有高学历才有出息吗？那些学历低的人一辈子只能是个底层，而像我和大勇这样的人，是不是就算拼尽全力，也不会有咸鱼翻身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