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澈等新皇继位之后才离开风荣，他的心情很沉重。

此时的他才真正明白了，为什么修仙之人要斩断尘缘。

亲眼看着至亲之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人世，而自己却无能为力，那种感觉真的很痛苦，很压抑。

容澈自认虽算不上薄情寡性，但也并不是感情强烈之人，尽管如此对于皇兄与侄子的去世还是如此难过，换做更重感情之人，该当如何！

难怪先皇去世的时候，言夕都病了一场。

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之后，他给言卿正发了飞剑传书，问她那边的情况。

言卿正得知皇上去世，也唏嘘不已，不过虽然先前说好了这边事了就到对方身边去，但这次她却不让容澈过去了。

“师傅怕是要飞升了，可是担忧心结未解，你来了或许会适得其反。”言卿正这么说。

“那我回归一门了。”容澈知道多月对于自己魔修的身份有多么的反感，也不坚持。

“嗯，好，我会随时联系你的。”言卿正的语气中有一丝凝重，虽然她掩饰的很好，但还是让容澈听了出来。但他没有问，妻子没说就是不需告诉自己。

而且他也很担心，自己不在这段时间，身处归一门的那些魔修们有没有惹事。

言卿正跟容澈联络完了，叹了口气走出房间。

院子里的多月正在石桌前泡了一壶好茶，见她出来略微挑了挑眉，浅笑道：“都交代好了？”

“是。”言卿正在她旁边坐下，双手接过多月递来的茶盏，点了点头。

“到底是我耽搁你了。”多月喝了口茶，顿了顿才说道。

“师父说哪里话，这话可就太见外了。”言卿正佯怒道。

多月抿了下唇，叹息道：“我辈修仙之人本应断绝七情六欲才能了无牵挂一心向道，像我等这样困于人情，放不下牵挂，在飞升之时便多几分凶险了。”

“可是师父，当年裴行前辈也并非无情之人，反而仗义重情，不也顺利飞升了么！”

多月一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其实没几十年，我却都忘记了！”

“只是有些心乱，暂时没想到罢了，师父还是放宽心吧。”言卿正很少看到多月这么消沉。

多月长舒一口气，道：“其实百里他已经做的很好了。”

“即便他还差了些，不是还有汤师姐呢么，师父不必过于担忧。”

多月轻轻颔首，看向言卿正眼中闪过复杂的惋惜，若是她仍是天一门弟子，那掌门人选何必再愁……

“这几天听汤师姐说起，几年轮换下来，最出色的依然是百里师兄，她很是不明白师傅究竟还在犹豫什么。”言卿正看出了多月眼中的惋惜，不动声色的转换了话题，顺便打探一下多月的心思。

多月两根手指捏着茶盏，转动着晃了晃，仿佛在组织语言。

“其实，我只是觉得样样都出色的百里，少了一丝……硬气。”多月觉得，硬气这两个字也不能完全的表达自己的意思，但是她一时也找不到更合适的形容词了。

“硬气？”言卿正也是一怔，垂下眼帘思索着。

百里西一说起来哪里都好，一直以来她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自从见识到他对待金芒的感情那么犹豫纠结之后，言卿正就从心底里疏远了这个师兄，虽然他们一开始关系也没多好，但至少那个时候言卿正还是对这个爱上了金芒的师兄有些尊重的。

后来金芒自己脱离了二人感情的泥沼，遇到了命定的爱人贺群，相比之下百里西一更显得无能且渣。

但是这都是感情的问题，谁都不能说清楚对错。

可是后来对于墨营的态度，言卿正对百里西一就真的是很不满很不屑了。

多月直接就表明了自己讨厌魔修，归一门的众人则表示能够接受，但在这件事情上百里西一的态度就模糊了很多。多月看得太清楚，百里西一缺少决断，他没有勇气表达自己真实的观点。或者说的再清楚明白一些，百里西一自己都拿不定主意，因为他在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前总是会先掂量一番，这件事情会不会惹到谁、伤到谁，以至于他自己在找不出一个完全能够平衡双方看法的时候就会习惯性的陷入两难境地，完全没有主见。

多月对他这一特点看得很透彻。

“百里各方面的能力都很出众，甚至威望高，也得人心，可是我担心的是未来天一门遇到需要表明立场的重大场合，他会撑不住！”

言卿正无奈的认同了，看来百里西一还是没有经过多月最后的考验。

可是天一门这一代可谓是人才断崖，多月算是横空出世的领导人才，其他人嘛……真的没什么出色亮眼的。

言卿正也不禁替师傅发愁，若是从前没有当掌门，只作为寒蟾宫宫主的话，多月才不会考虑这么多烦心的事，她只要专注的保护好寒蟾宫的女弟子们，然后抓紧时间修炼就好。可是被言卿正等人硬是拽出来担当了掌门一职，虽然的确足够优秀，也将天一门重新带回巅峰，却不得不抛弃自己天生清冷的性子，学会去衡量去盘算，费心劳力。

想来想去，言卿正想到了有时候还是很有魄力的汤素霭，当初她虽然顶不住闻人冲的压力，但是事后的许多事情上她能起到很好的辅助作用，也有自己的想法，多年的管理也让她有足够的大局观，而且她天性善良，在一些问题上很能坚持己见。

“师父，我听说在很多的仙界门派中，会有副掌门这样的位置，对吗？”她于是想到了从前看到的一些古籍中的记载。

“副掌门？”多月思索了一下，点点头道：“是的，据闻仙界一个门派动辄几万几十万人，仅凭掌门一人当然管理不过来，但是长老团又不能人数众多，而且人多了矛盾多了，心思多了，遇到大事很容易拿不定主意，所以会设一到二名副掌门，以便在决策重大问题上或者掌门不在的情况下，主持门派的主要工作，维持运转，怎么了，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言卿正温婉的笑了笑，问道：“师傅，仙界人口众多，几万十几万的门人弟子需要设副掌门，可是我们这一界天一门的弟子门人就是最多的了，为什么不可以设一位副掌门呢？”

多月愕然的张了张嘴，缓了口气才道：“为师……从没想过……”

想了想言卿正方才的话，试探着问：“你是说，让素霭做副掌门？”

“师傅也说了，百里师兄还有很多的不足，但是您已经没有其他人选了，而且时日不多。汤师姐的能力您也夸奖过很多次，还记得您曾经无意间提起过，若是他们二人综合一下就好了。”言卿正无奈一笑：“综合是没办法了，可是共担掌门之职还是可以的吧，况且一个是掌门一个是副掌门，主次有序却可相辅相成，岂不是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多月如同醍醐灌顶，一拍手道：“真是！”

多月很激动很兴奋，这些年也已经很少有事情能让她这样失态了，可她顾不上这些，况且在自己最疼爱的弟子面前也无需顾忌。

“好，好！”她连连说着好，也立马站起身来，道：“我要去找长老们商议商议了，这可是件大事！”

“那徒儿就不耽搁师父了，就此告辞吧。”言卿正也站了起来。

多月便站住了，忽然间神色复杂的走过来，轻轻拥抱了下言卿正。

言卿正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多月却在她耳边说道：“卿儿，谢谢你。如果……如果我决定了让素霭成为副掌门，那么继任典礼上，你带着容澈一起来吧。”

言卿正瞬间感觉眼眶发酸，她知道师傅这一次是真的放下了对容澈魔修身份的排斥，不论师傅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还是对自己的感谢，她都十分感动。

“嗯！”她轻轻的回拥了师傅一下。

看着多月不再沉重的脚步，言卿正的心仿佛也跟着飞起了。

她迫不及待的离开了天一门，利用传送阵回到了归一门。

而多月的提议在天一门的长老团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不过多月把他们都留在了议事厅，所以尽管内部吵翻了天，但是天一们的弟子们却都一无所觉，身为里面争论焦点的百里西一和汤素霭还不知道，他们还坐在一起商议最近门中的一些事宜。

汤素霭作为多月的首席弟子，又是寒蟾宫的宫主，百里西一自从第一次在这里做了一年的代理宫主之后，就十分佩服汤素霭那软绵绵的手段，在其他宫中锻炼的时候，也会偶尔跑过来征求意见，久而久之也倒是形成了习惯。

多月其实铁了心要在天一门设置副掌门一职，所以倒是很平和的坐在位置上，看着底下一帮人分成两三组争吵不休。

倒也不是所有人都不赞成，毕竟醉心权势的长老并不是全部，还是有人提出了很现实的问题：“百里西一成为下任掌门已经是大家公认的事实了，这大家都知道，可是在这个时候却突然增设一个从前都没有过的副掌门的职务，这明摆了是不信任他，怀疑他的能力么！”

“就是，那这个副掌门将来的位置可就尴尬了，百里西一能不能真的把权力分给他呢？”

“而且啊，这汤素霭能力是不错，可是性子偏向绵软吧，她能做得副掌门？她能的话，老夫也能！”一个长老吹胡子瞪眼睛的说。

一听这话，多月顿时俏脸一寒，冷冷的瞥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