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关驻军的营地在城外二十里处，那里的条件艰苦，到处都是原木建造的栅栏和石头垒砌简易房子，只有几间议事厅看起来还像点儿样子。

临时划出来的牢房在后面，周围戒备森严，言松正带着容澈一路走来经过了好几处卫兵。

来到一间单独的牢房门口，言松正道：“那人就在里面了，王爷要一个人进去吗？”

“嗯。”容澈点点头，问道：“这人还要紧吗？”

言松正一愣，迟疑了一下道：“最好还是留个活口。”

容澈想到了九幽门的魔偶，那些人被吸收了魔气可都没有活口了。不过听言松正的讲述，这个人明显神志清醒，应该还不是魔偶，于是保守的说：“我尽量。”

言松正微微诧异，不过还是道：“这人嘴里能问出来的都问出来了，死了也没什么影响。”

容澈扯了下嘴角，点头道：“嗯，谢谢大哥。”

“卿儿，里面脏乱，你就不要进去了，陪陪大哥吧。”容澈柔声对言卿正说道。

言卿正点点头：“一切小心。”

她知道容澈至今都不愿意让她见到他吸收魔气，便也不强求。

容澈推开门走进去，里面一股酸臭味道扑面而来，容澈皱了皱眉头，天性 爱干净的他实在不能忍受这种环境。

挥手设下结界，既保证了安全也能隔绝了异味。

屋子中间的柱子上绑着一个人，身上有斑斑血迹，头发乱蓬蓬的，低着头看不清长相，约莫是个中年人。

容澈四下看了看，找到了一张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凳子，拉过来坐在那人对面。

“你是魔修？”他问道。

男子动了动，缓缓抬头，脸上有纵横的伤口，嘴唇干裂，眼睛却骤然明亮起来。

“你……”他的声音干涩低沉，显然吃了不少苦。

“九幽门的事情听说了吗？”容澈接着问道。

“你到底是谁？”男子沙哑的问，九幽门之变令天下玄门震动，飞雏门自然也听说过。

“九幽门，是我们围剿的。”

男子喘着粗气，红了眼眶，挣扎着说：“九幽门……你们可有他们的功法？”

容澈想了想，其实没有，但是他还是点点头道：“有。”

“那……能让我看看吗？只要给我看看，你们问什么我说什么！”男子激动的说，动作幅度稍大了些，就牵动伤口，但他仿若未觉，任凭伤口崩裂再度溢出血来。

“魔道功法不适合你们！”容澈摇摇头，“更何况，你应该交代的差不多了吧。”

男子突然嘿嘿的笑了：“我不想说的，你以为让几个牢头就能问出来？”

容澈琢磨了一下，道：“那你告诉我，你们骗了这么多百姓过去做什么？”

男子目光闪烁着，却问道：“你真的有功法？”

容澈模棱两可的说：“有没有要看你说的话值不值。”

男子纠结了一会儿，开口道：“我们找到了两本魔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修炼的人结果很奇怪，所以想要多找些人来试。”

“你的意思是，两本功法没有根基的凡人都可以修炼？”

“不知道，但是好像开始都可以提升实力，所以我们一直在试。”

容澈问：“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男子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飞雏门本身没什么实力，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像九幽门那样实力大增，门派长老们认为我们得到的功法可能太低级，想要找到九幽门的功法比对一下。”

容澈微微点头，问：“还有呢？”

“先前我说了几个人名，不全，我可以再说出几个来。”

容澈眯了眯眼睛……

“飞雏门虽然小，但是这几年来招募的平民百姓也不少，修炼了魔功之后都会唯命是从，这可不是一股小势力。”男子目光炯炯的看着容澈，“而且我虽然只是外围人员，但在飞雏门的时间不短，知道的内幕消息可不少哦！”

想到了魔偶对凡人的破坏性，容澈在意起来。

“九幽门的功法……其实是魔畜道，不适合人类修炼，所以他们大部分最终失去了神志，变成了魔偶。”

男子目光闪烁，回想了半天，才道：“看来，我们得到的都是一样的功法。”

牢房外，言卿正跟言松正随意的聊着，突然看到容澈推开门走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长长的吐出来，走过来说道：“这份名单上的人，都和这人一样，先控制起来吧。”

言松正接过来一看，神色一凛，重重点头道：“放心，一个也跑不了。”

言卿正问：“怎么样？”

容澈长叹一声：“事态严峻啊，魔界对这一界的渗透……不那么简单啊！”

据那人说，那两本魔功是门派的长老从外面带回来的，开始只是他自己尝试，后来修为猛进，便推广开来。门派中也有守旧的长老觉得这功法过于霸道阴狠，不同意推广，那位长老竟然暴起伤人，直接打死了他！

后来他成为飞雏门修为最高的人，直接逼着原掌门退位，自己坐上掌门之位，然后不停的给门人灌输实力为上的观念，逐渐改变了原本平和低调的飞雏门。

门人弟子死的死伤的伤，掌门意识到了危险，便开始拿普通人实验，为了得到更准确的数据进行分析，便开始四处抓人。认真算起来的话，飞雏门修炼魔功的时间早了九幽门十几年。

只不过飞雏门二十年来只在雨泽国内活动，所以没有引起玄门的注意。

言松正交代下去之后去而复返，对二人抱歉道：“如今有了这档子事儿，也不能好好陪你们了。”

“事出紧急，我们也要去雨泽国一探究竟。”言卿正道。

言松正严肃的点点头，道：“父亲母亲在我这里你们就放心吧，这些事情我已插不上手，辛苦你们了。”

“这也是我们的分内之事。”容澈正色道。

言卿正和容澈回到将军府，跟父母说了情况，简单告别之后，便去了雨泽国。

容澈从那人身上只吸收了一点点魔气，因为他修炼魔功的时间不长，而且天赋极差，这才只修炼出这一点点的魔气，也因为他的忠诚度高，还保有神志，这才派出来招募百姓。

虽说这事儿主要是出在雨泽国，但容澈的心情还是很复杂。

自从屠戮魔尊走后，他的修炼便几乎停滞了，突然得知飞雏门可能有大量的魔气，他却并不高兴。

但凡有一点儿魔气，都是活生生的人修炼出来的啊！

他们可跟自己不一样，并非天生魔胎，他们修炼魔功之后的下场可想而知。

可是，修炼魔功是不可逆的，当初就连霍渐那么高的修为修炼魔功都让仙根受损，更别提这些普通人和修为不高的修者了。不吸收他们的魔气，他们也活不了多久，而且会日渐疯狂，拥有极强的破坏力和破坏欲。

“我们尽快赶过去，能救多少救多少吧，尽人事听天命！”言卿正劝道。

容澈只得点点头，这些人的生死只能交给老天爷了。

当初屠戮魔尊从自己的识海分离出去，带走了大部分的魔气，这直接造成了容澈的实力大跌，虽然境界还在，但是其实魔气空虚。

这一趟前往雨泽国的飞雏门或许就能补充足够的魔气了，但这魔气的来源却那么的悲惨，他当真是心情复杂的很。

言夕夫妻留在北辰关照应，言卿正和容澈来到雨泽国，越深入越诡异。

雨泽国曾经是个风景秀丽的国家，国土狭长，与风荣的交界处只有北辰关一处，平日里并无摩擦，这次把手伸到风荣来也实在是迫于无奈了，本想不引人注意的分散招募一些百姓，谁知道竟被抓了起来。

从进入雨泽国境内之后，问到去飞雏门的方向后，一路上人烟稀少，都剩下些老弱病残了，田地荒芜、村落都是断壁残垣，一片荒凉。

容澈越走越沉默，沿途询问了几个年迈的老人，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自己家人被骗走从此杳无音信，如今只剩他们守着这里苟延残喘。

两人心情沉重，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深切的体会到修者不能干涉凡人事务的规定是多么的正确。

接近飞雏门山门的时候，偶尔能看到一些出来作威作福的修者，只要身上稍微有些魔气，容澈都毫不犹豫的出手收取魔气。

二十多年对修者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但是对于凡人来说，几乎三分之一的人生都过去了。

而这二十多年来的不断积累，让飞雏门附近也孕育出了淡淡的魔气，容澈深吸一口气，一路走一路吸收，等到了飞雏门山门前的时候，容澈的修为已经完全恢复了。

可是他的脸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就算渴望早日修炼有成飞升魔界，却不想踩着无数生灵飞升！

“难道修炼魔道就会这样惨无人道吗？”他不由得问。

言卿正安抚的握着他的手，不知该如何宽慰。

容澈却在短暂的消沉后，猛然抬头看向飞雏门山门，目光清明而坚定。

“若如此，他日我飞升魔界，必将改变这一切！”

容澈的坚毅无人能敌，就连屠戮魔尊都曾经甘拜下风，所以言卿正扬起嘴角，轻轻道：“嗯，我相信你！”

“走，我们……从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