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家。

佟国维回府后，直接来到正院，看着如惊弓之鸟、眼下青黑的夫人，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芙儿，为什么。”他问。

他心中悲痛，看着佟夫人的眼神格外冷漠。

佟夫人对上他的眼神就崩溃了，压抑一晚的恐惧倾泻而出，她神经质的歪着头，看向佟国维，眸中满是恨意：“她生来就漂亮，你日日都要来抱抱她。”

听她这样说，佟国维有些茫然。

疼爱自己的女儿，他不知何错之有。

“当初我们新婚燕尔，我以为会有一段如胶似漆的日子，谁曾想你满心满眼都是她。”

佟夫人跪在地上哭，满脸哀怨，她如今三十出头，肌肤保养的像少女一样柔嫩，可自打生下佟岁晚后，夫君再不肯看她一眼。

都是佟岁晚夺了她爱幸。

“你说什么？”佟国维一时间甚至反应不过来。

“你温柔看着她，哄她的时候，我真想掐死她，可是我不能，我还得扮一个慈母，这样你就经常来正院了。”佟夫人用锦帕沾了沾眼角，她忍不住落泪：“你可知这么多日日夜夜我都是怎么过的吗？”

佟国维从宫中回来的过程，他想了很多很多，比如晚晚是被抱错后被夫人发现，她这才急于灭口。比如说晚晚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才能让母杀子。

“你若是想下手，在佟家岂不是更便宜？”佟国维气的胸膛起伏。

“在佟家时，只要她在你就会来，入宫后，她就不能帮我引来你了。我恨了那么多年，哪里容得下她在宫中做盛宠的贵妃。”

“我不明白。”佟国维坐在太师椅上，目光森严，冷冷地盯着佟夫人，他记忆中她都是贤惠温婉的样子，处理家事也很妥当能干，他素来以夸赞居多。

“你是我的夫君，你多看佟岁晚一眼，我都嫉妒。更别提你心里只有她，会对她温柔的笑，会在累的眼中全是红血丝也要来陪她玩。”

佟夫人眼圈红彤彤的：“府上所有的珍宝，从她会用小手指东西开始，都是她先挑。”

她就是恨。

“府上还有那么多妾室，你为何不嫉妒？”佟国维皱着剑眉，眸光森冷。

佟夫人望着他，唇角翘了翘：“夫君从未沉溺女色，偶尔去后院很快就会会出来，从不偏疼妾室，我为什么要嫉妒。”

佟国维：……

他头疼的捏了捏眉心，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他现在就有一种荒谬的感觉，实在太荒谬了。

可看着佟夫人认真的眼神，他愈加不解：“如今东窗事发，事关皇室，便是我也包庇不得，你打算怎么处理。”

若是万岁爷认真起来，屠了佟家满门，谁也说不得什么，只会骂一句佟家咎由自取。

佟夫人一直以为紧绷的思绪听见处理二字便崩塌了，她泪如雨下，抓着佟国维的衣摆，昂着头求救：“我不想死，求求爷放了我。”

“佟岁晚不是没事吗？我是她额娘，她当真敢弑母不成？”佟夫人慌张道，见佟国维面色冷漠不为所动，又威胁起来：“佟家不能没有主母。”

她这些年做的很好，佟国维顾着外头，她顾着府上，和那些贵妇人相处，她费尽心思。

“是啊，不能没有主母。”佟国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他原本想知道晚晚的态度，当知道是这么个缘由后，他就说不出口了。

“那个女孩呢？”佟国维问。

提起女孩，佟夫人才彻底慌乱起来。她结结巴巴道：“是、是远房侄女。”

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佟国维，就听他声音冷淡道：“哪一房？”

佟夫人只摇着头哭，不肯说话。

佟国维起身，叹了口气把佟夫人扶起来，接过她手中锦帕给她擦拭着眼泪，压低声音道：“你可知……我从未疑心过你。”

佟夫人猛然抬眸，夫君温和的态度让她看到了希望，她抿着唇，半晌才思忖着开口：“我去给贵妃娘娘脱簪请罪，她还真能不为我求情？”

说着她一脸嫌弃道：“命真长。”

这都弄不死她。

佟国维怜悯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往外走，在佟夫人期盼的眼神中，冷漠的声音传来。

“夫人梦魇不止，自请去佛堂理佛静心。”

佟夫人一听，顿时委顿在地，她瞪着双眸恨声道：“我是赫舍里氏，你敢。”若论家世，放在二十年前，嫁给佟家是下嫁。

现在纵然没落些，却也不比佟家差。

见佟国维不为所动，她又抹着眼泪道：“当年你我同窗读书，也好歹是一段情谊。”

“你敢往宫里拿毒，你这会儿跟我讲情谊？”佟国维气笑了，他折身进来坐在太师椅上，神情冷漠：“那女孩，明日我要听见她火化的消息。”

佟夫人皱眉，有些不舍得：“那你杀了她就不能杀我了。”

佟国维甩袖离去。

当天佟夫人就被包袱款款的扔进京郊国寺。

承乾宫。

姜岁晚正翘着脚在吃葡萄，她懒洋洋地斜倚在软榻上，一旁坐着的荣嫔正神情愉悦的哼着歌。

“荣嫔姐姐声音微沙，这样压低了唱歌，属实又欲又御。”她笑吟吟道。

荣嫔手里剥着葡萄，玉白的指尖搭着青色的果肉，看着属实好看，她吃了一口，这才一脸疑惑问：“什么叫犹豫犹豫？”

姜岁晚：……

“御和欲。” 她执着荣嫔的手，在她手心写字。

“什么意思？”荣嫔满脸纯洁。

姜岁晚面对她清澈的眼神，那句可爱想日属实说不出来，就故作正经道：“和珠圆玉润一个意思。”

荣嫔满脸怀疑，就听贵妃笑吟吟地接着夸，什么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把荣嫔哄的笑的合不拢嘴。

正玩闹着，就听见外头传来禀报，说是黎少珩过来请平安脉。

荣嫔当即就告退离去。

姜岁晚一脸期待，就见黎少珩施施然地走进来，她先是打量一番，见他虽面色黑沉，但精神尚好才松了口气，将葡萄往他跟前推了推，才挥挥手让露白守在门口，笑着问：“怎的这时候过来了？”

黎少珩面色铁青，压低声音道：“今日佟大人入宫了。”

姜岁晚点头表示知道。

她没跟厉哥说想报仇的事，不想让他平静的生活横生枝节。

“微臣遣人跟踪佟大人，发现他回去就质问佟夫人，现在佟夫人已经在护国寺了。”

短短一句话，将事情都交代明白了。但姜岁晚还有不解：“那女孩呢？”

她在想，难不成是什么抱错的千金，再不济是个私生女之类，要不然说不通。

“那女孩，是个……小乞丐。”黎少珩垂眸。

姜岁晚：？

“佟夫人在她三岁时就捡到她了，当时觉得她可怜，便安置在别院，金尊玉贵的养着。”黎少珩紧紧地皱着眉头，也表示很不解。

“后来你进宫了，就让这小女孩顶着佟家女的名头在外面行走，有佟夫人背书，谁也不敢怠慢她。”

黎少珩说着说着又生气了，而佟夫人说的那些话，他很犹豫要不要跟晚晚说，后来想想宫中容不下天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便尽数说了。

“我不理解并大为震撼。”姜岁晚表示吃到瓜了。

她捋了捋事件，先是佟夫人觉得她夺夫君之宠爱，半截菩萨一样对她，面上好的很暗地里恨不得掐死她。但是背地里又养着个小乞丐，填补母女亲情。

说着她就有些羡慕：“当初怎的没人养咱俩？能读书也行，累的你如此辛苦。”

黎少珩抿嘴，他突然庆幸晚晚的情感障碍，让她感受不到这种刻骨的疼。

“没事，都有狗哥在。”

姜岁晚虽说沉迷吃瓜，但是琢磨琢磨，又觉得是不好吃的烂瓜。

她从人性的角度去解，瞬间就明白了，一个只爱自己、觉得全世界都要围着她转，可内心深处又觉得对女儿愧疚，所以找个能完全掌控的替代品，爱她就当弥补女儿了。

“你觉得呢？厉哥。”姜岁晚很有求知欲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