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牺牲”这个词，听起来不太美妙。

辛淼下意识看向说话的绿发青年。

此时他正走在她的前面，却并没有离她特别远。

她能够看见他身后的发辫，也能够看到一点点他前边的侧脸。

白术身上攀着长生的时候，大概身上最吸引人的，除了他的绿发，就是他脖子上圈着的白蛇长生了吧。

此时此刻，长生的鳞片在阳光下显出冰冷又危险的光泽。

他精致的侧脸被阳光覆盖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光晕，似乎是和蛇的冰冷完全不同的存在。

——可他偏偏还有着一双能够让人误会的蛇目，属于蛇的竖瞳本就给他增添了几分无机质的冰冷之感。

……总觉得，配合着白术少年身上独有的书卷气和药香一起来看他，还是很容易觉得，这个少年的气质虽然很符合一个“医者”，却也很适合用来阴谋论。

辛淼眼神恍惚了一瞬——

该说不说，白术少年的言行总是温和中透着稍许的诡异。

就好像这一次见到了白术之后，除了最后一句——大抵是因为要和莫晚堂合作这才无意隐瞒，而是透露出了一些什么，这才明显地暴露出他的无辜。

其他时候，他的一言一行好像没有什么毛病，却又让人忍不住怀疑……他就是他师父这次大病一场的罪魁祸首，他师父生病了以后他就火速掌握了师父手中的权力，甚至还把师父的爱蛇也一起夺走了。

【是气质的问题吗？还是因为白术真的神似潘塔罗涅，而且提瓦特大陆上我最后看见的医生，还是假装是医生实际上在进行人体实验的博士？】

【为什么看到白术的时候，明明他的举动都没有问题，我却容易曲解他的行为呢？】

【不，我懂了。】

【不是白术有问题，是我有问题。】

【比起悬壶济世的良医，我果然更吃斯文败类的设定，并且从一开始就受到了七七背景故事里面，白术收留七七就是为了研究长生的内容的影响，下意识开始阴谋论了。】

【不管怎么说，和博士不一样的是，他起码是个好医生——天赋异禀的那一种。】

虽然白术的师父显然才是之前负责看诊的人，但是在白术的师父缠绵病榻不能够看诊之际，沉玉谷之内的人仍旧是出乎意料的多。

“既然你的师父病了，那么现在是谁在看诊呢？”

“我看这沉玉谷的日常，似乎并没有被你的师父的伤病打断，期间往来的求医者并不少？”

如同一个正在观察视察沉玉谷状况的正经人，辛淼询问白术少年。

白术偶尔会和那些求医的人擦肩，那些求医者偶尔也会驻足，和少年打招呼。

“是白术小大夫啊——”

“小徒弟在外面，那么今天看诊的就是大师姐咯？”

白术对这些问候照单全收，并一一做出回应。

听到辛淼的疑惑，他正准备做出回答，耐不住寂寞的长生就已经吐着信子说话了。

[是白术和江蓠啦！最近是他们负责看诊开方的。底下也会有一些药童负责跑腿。]

[别看他们都还年轻，但是他们已经很可靠啦。]

[就是附近的居民们还好，知道白术和江蓠青出于蓝、医术不凡，不需要多少什么。可是一些远道而来求医的，就总是喜欢闹腾，想要更有资历的人来治疗他们。]

长生说着，就用蛇尾拍了拍白术的肩，以此表示自己对那些“远道而来求医的家伙们”的不满。

毕竟更有资历的人现在还卧病在床，根本就不可能应邀。

何况有些病痛本身就非人力所能及，有没有资历对长生来说其实都一样。

这完全看的是心性，以及——

谁的身体更撑得住这样的“摧残”。

年轻不好吗？年轻没什么不好的。

长生在心里吐槽。

“那大概是因为他们没有见过如同白术和江蓠一样有天赋的人吧？”

辛淼毫无自觉地把话说进了长生的心中：

“要学习医术，实在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要认识草药、学习药理、背诵药方；还要见识到足够多的病灶、懂得药性调和……”

“想想都觉得很难吧？”

“寻常人只能够想象得到用时间来弥补这些知识的空白，大概是无法理解这世界上总是有天才能够触类旁通的吧？”

“因此人们判断医术的方法，当然也就下意识地先看起了资历、年纪这些方面了吧？”

虽然提瓦特大陆上面没有“老中医”的概念，更没有什么“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固有认知。

但是很显然，在医学这一方面，人们总是不可避免地更加相信那些“资历深”的人。

谁让这样的人看起来，更加有阅历呢？

辛淼的话语很好地安抚了长生。

——是嘛。

一般人就是很难想到，白术和江篱竟然这样天才，竟然在小小年纪就已经到达了他们绝对达不到的高度。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不信任白术和江篱，更是因为他们自身的平庸限制了他们的眼界。

这么一想，好像完全就不生气了。

白术感受到长生被安抚，倒是轻笑了一声。

“非要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不过要让他们失望的是，就算是我的师父，其实看上去，也并不像是阅历非常深的样子。”

白术的话音落下，辛淼跟随着白术少年走进房间。

“师父，莫晚堂的人来了。”

少年走近，拦住了床榻之上的人想要下床的动作，只是往他的背后垫了一块枕头，帮助他靠在了枕头之上。

就这样，辛淼对上了半靠在床上的白术的师父的视线。

床榻之上的男人，确实不能够用“资历深”的表述来形容。

沉玉谷一脉之人，大多英年早逝。

能够算得上是“英年”的人，起码看起来就不是一副老态龙钟、垂垂老矣的模样。

他的身上没有多少暮气，更多的是一种和白术如出一辙的书卷气和浸润在药香之中的医者气质。

多年之后的白术身体是怎么样的呢——是面上不显，身体脏器多处受到损伤的样子。

现在面前这个人的状态，却比那样还要差劲。

辛淼能够感觉得到——

他的体内曾经遭受过持久且越来越重的破坏，就算之前一直被特殊的力量保护着，大概体内力量也曾经失衡过，差点撑不到现在。

他现在还能够躺在这里，全靠丹药的生机吊着。

而就算是这样，面前这个人的发根处，也显示出了隐隐的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