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巫围着车祸现场又转了两圈，短短五分钟内，再次确认这些车辆并没问题。

轰——

又爆炸一辆汽车，飞溅的碎片划过林巫脸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迹。

好在附近人群都已疏散，并没造成新的伤亡。

微风吹过三岔路口，风中带着浓郁的汽油味儿，胶条燃烧味儿。

林巫拍拍肩上的兔子和小光团，问：“仙仙，你觉得这里气息熟悉吗？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小光团化作手办精致小人，拽住林巫及肩长发颤巍巍站起来，凑到林巫耳边轻言细语，耐心指导。

【小五，闭目仔细感受天地间灵气流动，跟着我的阴气走。】

林巫意识下沉，清凉的阴气顺着契约强势进入，霸占林巫的识海、丹田，又顺着经脉游走一圈。林巫下意识抱住兔子，这种感觉他在榻上多次感受过，总会让他有种被完全占领的感觉。

【神识放开，观察世界。】

林巫浑身酥麻的情况下，条件反射照着姬弦的话放开神识，感官不断放大感受最真实的世界。

面前不再是以往神识探查到的模样，整个场景变成一片暗红，汹涌的阴气和鬼气在天地间来回冲撞。

林巫的神识集中在三岔路口上方。

放眼望去，附近的阴气源源不断朝此处汇聚，没入阵法，又从阵法中溢出，撕碎每一丝误入阵法的灵气，地面上诡异的图纹越来越明显。

锁魂阵！

锁魂阵群！还是即将阵眼归位的锁魂阵！

林巫骤然睁开眼，黑眸深处的金色华光褪去，暗红的鬼气染得双眸似是滴血。

“锁魂阵群，和小县城的一模一样。”林巫旋即否认，“不，这个范围更大，威力更强，有亡魂快归位了！”

小光团趴在林巫肩上贴贴林巫脸颊。

【小五，灵眸观阴阳，但也受主观判断影响。这是灵眸观测的‘阴’。】

林巫戳戳手办小人脸颊，“我知道了，之前是我着相了。你不介意以后我开启灵眸借用你的阴气吧？”

借用阴气！小光团巨震，他家小炉鼎又调皮了，拿他寻开心！阴气是他的本源力量，借用阴气相当于讨取他的精华！那、那四舍五入就是，求欢！

小炉鼎真真孟浪！小光团娇羞抱住林巫手指，哼哼唧唧道：【不、不介意，嗷……】

挂在林巫另一肩头的兔子冷哼一声，堂堂仙门琴仙，就喜欢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丢脸！活该被小炉鼎骑头上！不像他，魔尊就是魔尊，说一不二！好气哦！

愤愤不平的玩偶兔子，悄悄扬起毛绒耳朵。鬼将调动盘绕在附近的阴气，阴气带动地上的落叶，沿着隐藏的阵法一一描画出来。

【宝宝！阵法画出来了！】毛茸茸耳朵缠住林巫脖子，温柔拉回林巫注意力。

林巫无奈，两只醋坛子，天天忙着端水。甜蜜又苦恼。

“咳咳！”尹阳泽清清嗓子，“林宝宝，注意下场合啊！舅舅给你的野菜全集看完没？”

尹阳泽脸色漆黑，这只厉鬼大庭广众之下，阴气侵占林巫识海丹田！是不是再不阻止就要当街双修？！脸面在何处！

忽然感觉全世界都想抢他外甥。今晚回去他就联系姐夫，立马把林宝宝送回去。但是京都有特警局，特警局局长，就是拱他家大白菜的鬼的妈！糟心哦！

林巫小心翼翼观察舅舅漆黑的脸色，欲盖弥彰放下手指，“这三岔路口是[锁魂阵群]中的一个。不过相较于小县城奶茶店的那个，这个要大上近百倍，笼罩了整个三岔路口，阴气还在汇聚。亡魂也快归位了，必须立即解决！”

尹阳泽长长叹气，朝不远处队员打出两个手势。车祸场内的“民调组”成员，立马向尹阳泽二人过来。

“队长，又发现了？”说话的是一个染了头红发的青年，看到林巫眼睛一亮，“哟，这就是队长说的恋爱……哎哟！打我干嘛！”

尹阳泽冷声呵斥道：“结束任务立即把头发染回来，像什么样！全体都有，立正！”

舅舅严肃起来颇有些说一不二的教官模样，林巫也条件反射立正。

尹阳泽一把将林巫拽回自己身后，压低声音道：“你和我一起行动！”又朝那些面前战友下令：“你们立即搜查[锁魂阵]的破阵点！”

民调组成员有条不紊开始任务，尹阳泽站在旁边警戒大局。

林巫第一次看民调组成员使用玄术。自从知道舅舅在民调组后，林巫对这个神秘组织就有过调查。

寻常玄术师修炼自身，民调组则是以国运为根基，国运昌盛实力则强。

在别的玄术师元气耗尽等死时，民调组则能调取国运补充自身修为。

金色的国运在几人之间流转，国力强盛，国运昌盛，所经之处万象具现，恢宏大气。金色的力量描绘出灵气的流动方向，所过之处阴气纷纷避让。

林巫一时有些失神，低声喃喃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尹阳泽听闻低低一笑问：“宝宝认为这句话何解？”

林巫望回去，“这天下都是王的领土，土地上的所有人皆是王的臣民。”

尹阳泽：“那谁又是王？”

林巫想了想指着天上，试探问：“天道？”

“哈哈哈，真可爱。”尹阳泽捏住外甥精致下巴，左右打量林巫，看着漂亮的桃花眼里疑惑满满的可爱模样。

尹阳泽恶趣味上来，贴近林巫耳朵轻声道：“你是巫觋，应该更有感触，规则真的是不可违逆的吗？”

林巫瞳孔微微放大，巫觋通鬼神。从古至今无数神灵都在走一条反抗天道，自我斗争的路。

“所以……这个王是……”

“嘘！这个自己悟，”尹阳泽嘴角微微勾起，感受到四道杀气腾腾的目光，赶紧退开，敷衍道：“得得得，我离远就是了，也就宝宝受得了你这个醋坛子了。”

林巫之后一直心不在焉，两只厉鬼各种花招吸引注意力皆以失败告终，最后被尹阳泽赶去路边坐着围观。

他说的是“天道”，而舅舅所说则是“规则”，他不认为舅舅会口误。

“啾啾！”

卓瓦给亡人超度完，抱着玖玖前来找林巫。

玖玖扑入林巫怀中，刚才林巫浑身鬼气四溢，吓得玖玖以为林巫当场堕入鬼道，若非卓瓦抱着安抚，非得吓出巨型不可。

“林同志，你在纠结。”卓瓦和林巫坐在绿化带旁边。

林巫不断轻戳玖玖的伞盖，惹得玖玖用伞盖把自己团团卷住，像个晶莹剔透的布丁团子。

忽然林巫指尖一顿，揉揉Q弹伞盖。

从荒古至今，生物不断和天道规则相斗争，最终的目的都是为避免宿定的灭亡，但没有一个时代成功过。

玖玖所在的荒古最后是灭亡，神灵遍地的远古也是灭亡。这方世界形成至今，几十亿年中间不知道还有多少个时代以失败结束。

几十年前，若没有先辈重启龙脉，延续规则，现在这个时代的寿数也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灵气彻底消失，天灾横行，规则混沌，真正的灭亡就在眼前。

所以这里的王，不是天道，而是规则。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规则为王，天下生灵为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统领生物的天道，则为规则之臣。

天道，不是独立于万物存在，而是万物生灵最高意志。

规则无情，天道有情。

因此天道才会不断指引生灵万物试图突破规则，玖玖那个时代是这样，上古万神相争的年代也是，如今也是。几十亿年的主旋律一直没有变过，突破规则！

林巫猛然睁开眼，扶住心口不断喘息。真是这般的话，当年姬凝局长带人重启灵气，是不是可以算作一次天道突破规则的试探？

难怪听师父讲几十年前一剑开天地时候。师父说，这是天道开始发威了，原来是指天道对规则的试探。

还有以前看小说，师父总对小说中将天道描写为大反派的剧情嗤之以鼻。并严肃告诫林巫，天道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天下万物，我们本该是一体。

“林同志，你怎么了？”卓瓦惊诧看着林巫眼尾落下的晶莹泪珠，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慌忙掏出卫生纸递过去。

林巫胡乱擦擦眼角泪珠，“忽然悟到些东西，有点感触。以前是我着相了，误会祂了。”

心头一阵阵悸动，似是述说祂降世以来的艰辛，又似在为有生灵理解而兴奋。

卓瓦转动佛珠，微笑道：“既然误会，那就道歉好了，以后莫要再犯了。”

不远处的民调组成员纷纷放下手中工作，看着林巫身上聚起浅浅的气运。虽然稀薄，但确确实实是金色国运之气，一时间又嫉妒又感慨。纯灵之体的脑子就是好使，这么快就想通了，哪像他们经过九死一生，绝境中才悟出来。

救护车边的西方教廷一行人也看向林巫，海伦娜举起权杖，顶端与额头平齐，一手在胸前画十字架，“我的主，magnolia的孩子也领悟到天的神祗了。”

海伦娜身边修女轻轻拭去眼角泪花，轻声说：“海伦娜主教，当年magnolia也是如此，只有最纯洁的灵魂才能领悟这崇高的神只。”

海伦娜放下权杖，感慨道：“是呀，自从见过圣洁的灵魂，肮脏再也无法入眼。孩子，我们安抚完伤者便出发。去找magnolia，我们的圣女大人。”

“是。”

海伦娜和修士修女转身继续用圣光安抚伤者，驱散伤者身上的不降之气。

高原的月亮格外明亮，给林巫笼罩上一层银白的光辉。

林巫扛着权杖站起身。卓瓦看看林巫的权杖，又瞧瞧自己的禅杖，忽然悄声问，“林同志，你这个权杖多重呀？”

林巫视线从自己的权杖移到卓瓦的禅杖上，又望向西方教廷几人手中的权杖。沉默一瞬回答：“四十点五千克，八十一斤，金包木的。没有掺假。”

“这、这么重？不，我是说用料挺实在的，”卓瓦看向林巫的目光中带上崇拜，“你们巫觋真厉害，天天扛着权杖不怕肩周炎腰椎病？”

林巫沉默一瞬，掂掂黄金权杖，“也不是天天做法，没关系的吧。”

……

车祸现场。

民调组的队员已经将破阵点找出来，正在商讨如何破解。

尹阳泽见林巫过来，笑问：“想通了吧？这权杖好用吧？”

林巫握紧权杖，“用料特别实在，就是每次做法都跟举铁似的。”

“哈哈哈，小胳膊小腿的，”尹阳泽拍拍林巫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回去带你去撸铁。你过来做什么？”

林巫权杖指着远处标出来的破阵点，“之前我破过[锁魂阵]，刚才又有些感悟，想练练手。舅舅可以给我护法吗？”

来自外甥的肯定和依赖，尹阳泽自信心暴涨，朝阵法中游走的队员喊道：“都过来，给宝宝掠阵护法。”

“来了来了！林宝宝……老大，你这么叫你外甥居然不生气。”众人抱着枪走过来，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他们早就听老大吹过自己大外甥，怎么怎么厉害，怎么漂亮帅气，除了有点恋爱脑，哪哪都是完美的。

林巫：“习惯了。”

尹阳泽：“听到没！都习惯了！都滚过来护法！”

民调组成员纷纷站到林巫附近，调动元气，构筑结界，为林巫护法。

浩荡的国运之力融入阵法结界，周围的各种气息隐隐乖顺了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