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嘉扣上最上面一粒扣子，依旧感觉背后凉风阵阵，扭头问：“师叔，温度是不是降下来了？凉飕飕的？”

林巫无奈抽出胳膊，“大男人黏黏糊糊，你不凉谁凉？”赶紧抱住某只醋坛子，揉揉耳朵，低头贴贴。

直到兔子耳朵柔顺搭在胳膊上，林巫才朝张元嘉说：“去瞧瞧其他地方，再过几个小时收队回家。”

“噢噢，来了！”张元嘉若有所思看向师叔怀中的兔子，占有欲真强，也只有师叔受得了了。

护城河周围的活动早已收摊，风吹过纸钱灰烬沿街翻滚，都等着天亮扫地阿姨去收拾。

林巫二人手持扫帚沿街翻动烧完的纸钱堆，将藏在灰烬下的火星彻底扑灭。

“师叔，今晚还有烧烤摊？劳模啊！”张元嘉拖着林巫往烧烤摊过去，“快饿死，填肚子去！”

林巫坐在烧烤摊上，仔细确认老板周身气息清朗，不是鬼魅所幻化。

今天七月半，所有东西必须谨慎，不然等会儿都不知道吃的什么东西下肚。

老板娘端上一盘烧烤，打着呵欠搭话，“小伙子，你们这么晚才下班吗？七月半还加班，没人性。”

张元嘉苦笑，“还没下班，今晚上巡逻，怪吓人的。”

老板娘仔细打量两人，模样清俊，不像是那些街头混混，不由好奇，“什么工作，还要出来值班？”

张元嘉指着方才警车过去的方向，“那边。”

老板娘恍然大悟，瞬间脑补出一系列便衣巡逻的剧情，于是压低声音道：“同志啊，刚刚我看过去几个人，抱个小娃，三岁左右。”掏出手机，将自己拍到的照片给两人看。

照片上两个大人抱着一个小孩，小孩一动不动包在小被子里面。

“不是我吹，我在这儿摆摊十几年了，什么人没见过。”老板娘信誓旦旦，“那个娃娃肯定不对劲，我看是不是人贩子哟！去年我就举报了两个人贩子。”

林巫放下手中烤串，仔细研究照片，照片上的人有点眼熟，“元嘉，你看这人是不是哪里见过。”

张元嘉拿过手机一瞧，脸色大变，“这女的不就是刚才落水娃娃的妈！不对，我们走的时候，那个小娃娃是没有抢救过来吗？”

“小朋友肯定是抢救过来了，我看过，没有生命危险，生命线还长。”林巫眉头皱起，照片上的小朋友已经没有生气，死亡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老板，你是什么时候拍的？”

“十来分钟之前吧，哎哎哎！那边，你看他们又过来了！”老板娘指着人行道上急匆匆往回跑的两人，“要不要拦下来？”

张元嘉二话不说，蹦出去，拦住三人。

抱孩子的男人见忽然出现的张元嘉，满脸焦急，“你要干什么！我们去医院，要死人了！”

林巫走出烧烤摊，“小朋友魂都没了，医院救不回来。”

男人正要发怒，忽然满脸泪痕的女人上前拉住林巫，好似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求求你救楠楠，我知道你会打水鬼，肯定会招魂对吧！”

林巫看向四周，午夜已过，路上游荡的鬼魂少了很多，没有小朋友的魂体。

“小朋友的魂没在附近，进来看看。”

老板娘招呼几人坐进去，放下烧烤摊的篷布，围出一个小空间。

孩子父亲浑身疲惫，不久前接到电话，孩子落水正在医院抢救。等他请假赶到医院时候，孩子已经脱离危险，医生都说小朋友状态极好。

谁曾想，夫妻俩还没松口气，孩子忽然毫无预兆停止呼吸，紧接着瞳孔涣散，心脏停止跳动。

急救室内还没离开的医生都被一系列症状打懵，最后又经过一系列抢救，不得已宣布死亡。

夫妻俩拒绝送往殡仪馆，选择先将孩子带回家。

谁知两人刚到家门口，怀中孩子忽然呢喃一声，小两口心下狂喜，抱着孩子往医院赶去，即便路上孩子再次失去心跳，两人还是不愿意放弃。

“刚才、刚才我真的听到他叫妈妈了，也摸到心跳了。”女人捂脸哭泣。

张元嘉手忙脚乱递纸巾，推测道：“师叔，小朋友的魂魄会不会是在家里？不，小朋友魂魄看上去离体已经一个小时左右。”

林巫抿口水将糊嗓子的油腻压下去，“小朋友命不该绝，今晚虽有血光之灾，但有惊无险。”

孩子母亲咬牙毫不犹豫朝林巫跪下，“求大师救楠楠。”

老板娘上前把人扶起安慰，“妹子，起来说起来说，我给你倒杯水……”

林巫抽出桌上筷子放在小孩子手心，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筷子颤巍巍立起来。

桌子旁边小两口和老板娘都瞪大了眼睛，老板娘不可置信，“你、你们不是警察吗？！”

林巫轻笑，“说是警察也没错。”又转头对小两口说，“小朋友的魂应该是被勾走了，问题不大。喊魂可能找回来。”

……

深夜空无一人的路边，老板娘从角落里翻出备用的蜡烛，摊子也不管，跟着几人兴致勃勃围观做法现场。

张元嘉解下手腕红绳递给师叔，如今正统的巫术极为少见，能亲眼观看定会受益良多。

林巫接过红绳系在小朋友腰上。

又抬头观看天象，根据北斗七星定方位，用炭火在地上画下阵法，将蜡烛摆在阵法的八个角上。

“你们带有没小朋友喜欢的玩具？”林巫问。

孩子母亲赶紧从包里翻出几块积木。

林巫在积木上画符，符文金光一闪隐入玩具内，“两米距离，顺时针绕着孩子走，听我指示。”

小孩母亲按照林巫的叮嘱，以小朋友的躯壳为圆心，在远离躯壳两米远的地方不回头绕圈走。

同时手中拿着小朋友喜欢的玩具。

林巫则一手端装满清水的陶碗，碗中一支柳树枝，另一手拿一支小银勺。盘膝坐在小朋友身边，手腕上缠绕的红绳另一头绑在小朋友腰间。

小银勺每敲击一次碗沿，孩子母亲便喊一声。

当——

“楠楠——快回家——”

当——

“楠楠——回家——”

敲击声悠悠荡荡传出，划破夜空带着孩子母亲的呼唤往更远处飘去。

妈妈——妈妈——

道路尽头出现一只可可爱爱的鬼魂，正是地上躺着的小朋友，孩子母亲闻声压抑不住心头激动正想回头。

张元嘉一张符箓贴上女人后背，沉声道：“往前走！不准回头！”

女人心下一惊，赶紧收敛心神，努力忽视孩子的呼唤，继续跟着林巫敲击的节奏往前走。

当——

当——

喊魂一声接一声。

女人绕身体走到第九圈时，街尾的小朋友已经飘到女人身边，伸手好奇抓住妈妈衣袖，他不懂妈妈这是做什么，为什么不理他。

林巫敲击碗沿声停下，女人不知所措跟着停下脚步。

只见林巫起身端水朝四方三拜，接过女人手中玩具，在小朋友面前晃了晃，放在躯壳心口。

小朋友追着玩具来到躯壳边时，柳枝蘸水浇到小朋友四肢。单手结印，拍在小朋友灵魂上。

魂魄肉眼可见越来越浅，直至魂魄完全消失

不一会儿，楠楠小朋友睫毛颤动，缓缓睁开眼，归魂了。

林巫擦擦额上薄汗，端起水碗递到孩子母亲，“喝完，固魂。”

孩子母亲赶紧照做，将水一滴不剩全喂给小朋友。

小朋友眼神渐渐清明，不再是刚醒的浑浑噩噩，张元嘉蹲下身在小朋友眉心画下一道符文，“小朋友乖，以后平平安安，别再乱跑了。”

小朋友坐在母亲怀中，嘟嘟囔囔，“楠楠没有乱跑！”

“那楠楠刚才去哪里了？”张元嘉用烤串逗小朋友。

小朋友满脸天真无邪，“我刚才去白房子里面了，那里好多奇奇怪怪的大人，有个叔叔没有腿！”

此话一出，所有人目光都看向楠楠。

楠楠瑟缩一下，啃了口火腿肠，颠三倒四话痨起来。

“叔叔让我回家。”

“姐姐踹白衣服叔叔。”

“姐姐好厉害，她给我很香的东西，就飞走了。”

“我就回来了。”

……

张元嘉蹲在楠楠身边发挥各种想象，最后总结道：“师叔，楠楠意思是。他被一个怪叔叔抓去白色房间，那里很多和他一样被抓去的鬼，有个鬼看他哭就让他走。他走不了，然后一个很帅的小姐姐踹飞守门的，又给楠楠香火固魂后轻功飞走。楠楠感受到这边喊魂才回来的。”

楠楠摇头晃脑，见有大人能听懂他的话，颠三倒四说得更加带劲，一张油汪汪的小嘴叭叭叭个不停。

林巫收拾完地上的做法痕迹，又检查楠楠的状态，确认魂魄稳固后才放下心。

“林警官谢谢您！”孩子父亲握住林巫的手激动的眼泪汪汪。

林巫又叮嘱小两口一些注意事项，掸掸衣袖提上烧烤走人，充分展示什么叫做，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留下满目敬佩的三人。

……

张元嘉跟着林巫一路小跑，离开几人视线范围。

“呼——师叔你又跑什么？”

林巫抱紧怀中兔子，担忧道：“我总觉得会有不太好的事情发生，是我身上的，和你们没关。”

张元嘉就地坐在马路牙子上，“不会吧？今晚还能不能安生了？”

林巫目光直勾勾看着巷子深处，没有搭话。

巷子内灵气纷杂，颇有种刚斗法结束的感觉。

“走！”林巫二话不说拽上张元嘉就要离开。

巷子中的人却不放过二人，提气轻身，翩然落在两人跟前，一把抓住林巫肩膀。

好快的速度！张元嘉眼睛瞪大，又遇到高人了。

只听高人声音阴恻恻道：“林宝宝，你不是说去同学家了吗？这么晚还在外面鬼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