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亦寒盯着曲华黎的侧脸，沉声回道：

“我说不是，你会相信吗？”

曲华黎也转身过来看梁亦寒，二人视线相撞，曲华黎果断摇头，肯定道：

“不会。但我相信你，相信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损害北方基地的利益。”

梁亦寒却讽刺一笑：

“你相信？因为我确实没有损害你的利益，你才会这么说吧，如果丧尸真的在我的控制下伤了北方基地派遣的异能者，你现在还敢站在这里和我说话吗？”

曲华黎眼眸暗了暗：

“如果你真的对北方基地，对我保护的民众下手，我不会放过你！可你没有！所以，我相信你！”

有假设前提的信任，话语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曲华黎在梁亦寒面前的真正想法不攻自破。

梁亦寒站起身，他很清楚曲华黎和他说这些话的用意。

曲华黎要留住他。

但绝不是以战友的身份。

梁亦寒开门见山：

“你想让我留下来，供你的实验室研究，以此找出破解丧尸病毒的方法，对吗？”

曲华黎看着梁亦寒半晌才点了点头。

梁亦寒眸色沉下去。

果然，这是他逃脱不了的宿命，上天对他真的很奇怪，给了他在末世可以横行的强大异能，同时也让他站在风口浪尖，被所有人要求着奉献自我。

上一世他的遭遇是一样的。

那时候他还懵懂无知，但是一开始，进入实验室其实是他自愿的。

莱博士曾经告诉他，他特殊的身体或许是能解开丧尸病毒唯一的钥匙。

作为人类，那时候他也是想过为人类牺牲的，只是那些没有人性的实验太痛苦。

没有得到想要得到的结果，那个被众人尊敬的莱博士也越来越没有底线，虽然不懂实验，但他知道那些后来加注到他身上的奇形怪状的实验，还有那些让他身心都被折磨到不成人形的摧残，早就和丧尸病毒无关了。

只是那时他早就丧失了为自己辩驳一切的机会。

以为全人类谋福的虚假名义，他被当成一只彻头彻尾的小白鼠。

不再被当成一个人。

日日夜夜，不停受折磨。

那样的痛苦好像是无穷无尽的。

他不是丧尸，身体却比普通人类强悍一百倍，各种各样的病毒注射到他身上，他的反应数据可比小白鼠可靠。

所以不想轻易放他离开的人，可不仅仅是莱博士，还有全人类！

对于未知的事物，最大的尊重是杀死它！

但人类还需要以他作为实验体，换来的各种应急特效药，所以，人类选择将他永远囚禁。

他们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即使后来他逃离了，那些知道他拥有强大控制异能的人还是一波一波的出现，想要他的命。

他们又说，不能为我所用，便要彻底消除！

这就是人类！

所以他恨，恨人类，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我要是说不愿意的话，你的剑也会指向我吗？曲华黎。”

曲华黎沉默了。

沉默有时候就代表着，不愿意说出口的肯定。

梁亦寒了然，也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可不是伟人，我也不会为了大义牺牲自我！”

离开要走的梁亦寒顿住脚步，因为他的胳膊被拉住，曲华黎抓紧他，挣扎道：

“你的血液有一半和丧尸血液的样本有相似的地方，或许，你能让这个末世重新恢复光明！你为什么不肯想一想还在受苦的人民呢？！”

梁亦寒反问：

“你在劝我，贡献自我？你凭什么劝我，你的立场是什么？又凭什么做这样的猜测和推断？”

“因为我是基地的首领！你血液的与众不同，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选择为人类奉献，义不容辞！如果有机会能结束掉这样压抑的日子，我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梁亦寒不再理会曲华黎，起身要走，却忽然有无数异能者出现拦截住他的去路。

身上的雷电炸起，梁亦寒寒声问道：

“你也要逼迫我吗？我的好兄弟，曲华黎？”

曲华黎却忽然双目赤红，对着梁亦寒的脸，无法压抑自己的怒火：

“兄弟？如果你把我当兄弟，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能控制丧尸？咱们一起从南方来到北方基地的路上，又因为丧尸死了多少同行的兄弟。

你明明就有控制丧尸能力，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不做？！如果你出手了，他们，他们或许还有机会能活下来！！”

梁亦寒的心彻底寒凉了，果然，这就是人类。

这就是可笑的人性！

上一世，他利用自己的异能救过人，可是无数已经有家人朋友死亡的人，会拿东西丢他，会过来痛彻心扉地质问他：

为什么不早一点出手？为什么动作就不能再快一点儿，这样他们的家人或许就不会死了。

他惶恐地道歉，他告诉他们，他并不熟悉他的异能，他不是故意不救人的。

可换来的却是更恶毒的谩骂，甚至他救下的人，也害怕地指着他，说他不是人类，说他是吃人的丧尸。

他救人被谩骂，被别有用心的人发现，被囚禁，被迫成为牺牲品，反抗又遭到抹杀。

他不救，人们果然又来质问他，为什么不救。

凭什么？！无论怎么做，错的都是他！

现在连他真心认可的朋友也来质问他！

梁亦寒红了眼，怒声道：

“凭什么要救？他们的生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冒着像今天这样被你们囚禁的风险来救人？”

曲华黎对他的回答感到不可思议：

“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就因为你害怕，就要看着人命白白葬送掉吗？没有人要杀你呀！我们只是需要一些你的血液，做一些研究，这对你的生命有什么伤害吗？”

梁亦寒不屑地笑了：

“曲华黎，那我就告诉你，我不但没有救人，我还指示丧尸杀过人呢，你还记得你碰上我和姐姐的第一个晚上吗？那一夜我们都消失了，而你的队伍却遭遇了丧尸潮，死伤惨重，对不对？那就是我做的。”

曲华黎瞪大了眼，怒极道：

“你！！说！！什！！吗？！！”

曲华黎周身燃烧起火红的烈焰，他第一次对着朋友使用自己的火系异能。

梁亦寒身上的雷电也迅速蔓延出来，与曲华黎形成对抗之势。

就在两人即将就要兵戎相见的时候，突兀的女声打断了他们。

“住手！”

身上的火焰退散，曲华黎一把抓住悦宁的胳膊，把女人拉到自己身后。

“悦宁，不要靠近他！”

随即又压抑着怒火，看像同样收了雷电异能的梁亦寒，声音里有意思带着乞求的期待，问道：

“梁弟你不是在说气话吧？我知道你平时脸臭臭的，不爱理人，可也不至于做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吧？！”

梁亦寒讨厌极了人类这种自以为是，又反复横跳的怀疑态度。

“就是我做的，我觉得你们太碍眼了，我本来是想和姐姐一起走的，可你们非要缠上来，我想让你们从我眼前彻底消失，所以就让丧尸攻击你们喽。”

曲华黎怒不可遏，指着梁亦寒骂道：

“你简直无可救药！”

曲华黎身后的悦宁难过的垂眸。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有时候过于自大了，她自以为为梁亦寒好，自以为是地替他选择的道路，其实是又一次撕开了他的伤疤，让他燃起希望之后又被无情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