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站在门前眼神空洞的妇人，她没见过这个人。

周固安揉着她的脑袋，轻轻地将她的头发拨到耳后，看到她发愣，顺着她视线看过去，“那是囡囡新来的乳母，眼睛有些问题。”

黎夭夭侧着眸，眼神带着询问和疑惑，新来的乳母，为什么换呢？阿甯不会不习惯吗？

“那个乳母毕竟是常州跟过来的，家里有些事。”周固安给她解释道。

“嗯。”黎夭夭点了头，人家有事自然不能再留着，只是换个看不见的能照顾好阿甯吗？她蹙着眉头，眼里盛满了担忧。

“这个乳娘很有经验，放心吧。”

黎夭夭再次点头，拿起一块芙蓉糕，细嚼慢咽，目光不曾瞥过小姝甯。

前一个乳娘果然起来歹心，那段时间他忙着找她，就稍稍疏忽了些囡囡，再加上囡囡是女孩，洗漱沐浴皆不经他手，就让那人有了可趁之机，竟偷她的衣服虐待囡囡，这样一来囡囡就不敢与她亲近。

周固安微阖上眼，即使已经弄死了那个乳娘，但只要一想起来，犹是恨不能再将抽筋扒骨一番。

囡囡没错，夭夭更没错，错的是他，苦全由她们娘俩吃了，周固安心中积压太多太多疼了。

手心传来阵阵痒意，他低头看向她。

黎夭夭见燕文婧抱着孩子往这块来，下意识的想走，她还这么小，嗓子会受不了的。

“夭夭，你看囡囡现在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哭，不怕了啊，”周固安低声细语唤她。

黎夭夭全身注意力都集中燕文婧脚上，如临大军，全身心戒备着。

燕文婧这边也没觉察出不对劲，抱着小姝甯喜笑颜开，冯秋声愣在了一旁。

“燕娘娘，妹妹好小啊。”赵允淳踮着脚尖，和小家伙对视着。

“妹妹没足月，望皇上以后多多怜惜呐。”燕文婧将小家伙往赵允淳面前送了送。

赵允淳抬手想碰碰她的小脸，听到燕文婧的话后，放下了手，小鸡啄米似点着头，“嗯嗯，我喜欢妹妹，就她一个妹妹，我要给她好多好多好东西。”

“一言为定啊！”

“一言为定。”

“哈哈哈，行！”

怀里的小姝甯在反应了半晌后，似乎察觉了到了什么，动了动小鼻子，嘴唇慢慢地弯了下来。

“哇～”

在她哭的第一声，黎夭夭如被针扎一般，用尽力气甩开周固安，跑回了里屋关上了门。

“夭夭，开一下门。”

“囡囡不哭了，我送她回去了。”

“………”

黎夭夭将自己团进被子里，隔绝外道的声音，她将自己抱着，缩成一团。

眼泪像没断线的珠子似的，从眼角滑落，她眼前不断闪过奶奶、爷爷、阿姨，再是那个黎夭夭被凌虐的画面，然后柔娘和韵可，还有大片大片的红交杂着阿甯的哭声充斥着她的脑海。

一波波的画面冲击着她，黎夭夭浑身颤栗，忍不住哆嗦起来，最后她抱住脑袋不停哀求、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啊………”

周固安在外面焦急的拍着门，他不敢拍的太大声，怕惊着她。

再听到她哭声那一刻，他手指攥成拳头，缓缓缩起手指，双眸猩红盯着门。

“师妹这是怎么了？”冯秋声焦急的上前询问。

周固安阖上眼，喉结在细长的脖颈上下起落，他推开挡路的冯秋声。

冯秋声被他一把推开，站到一旁，见他沉重脸离开，火蹭的一下来了，“你怎么走了，师妹还在里面呢！”

燕文婧拉住他，对他摇了摇头，“他肯定比你要担心夭夭的安慰。”

“那他……”冯秋声气急指着空空如也的堂门，责骂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一阵咯吱声，里屋有了动静。

他登时目瞪口呆，原来他是去另辟捷径去了。

宋伯将小姝甯和乳娘送回来隔壁偏方，回来后看到站在里门前不知所措的三人，红着眼走上前解释了一番。

听宋伯说完后冯秋声和燕文婧眉眼的担忧和愤慨久久不散。

“那个混蛋呢，朕要好好教训她，她怎么能这样对小舅母和小表妹，朕要扒了她的皮。”赵允淳跺着脚说道。

已经扒了，宋伯在心底默默补充道。

但小姐和夫人之间的隔阂已成，小姐只要靠近夫人就会哭，小孩子没法讲道理，听青鸾说夫人心中积压不知这件事，这算是压着她的最后一根弦。

宋伯深深的叹了口气，侧身送客。

眼下情况确实不适宜多待，冯秋声带着她们就准备走，小皇帝像是不会看人脸色，绞着手指，扯住宋伯衣角，嘟嘟囔囔将他们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

“宋伯伯，你能不能等小舅舅有空跟他说说，边南战事吃紧，接连失城，朝中无人能用，只有小舅舅可以做到，等小舅母好些了，你跟小舅舅说说。”

冯秋声再一旁听到头大，这孩子怎么在宫待这么久，不懂看事行事呢！

“陛下，我们回去再商议商议。”老师帮了他这么多，他不能趁人病要人命，肯定能找到两全其美的法子。

赵允淳眨着眼睛跟着他离开。

燕文婧在后面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赵允淳，哼笑一声，这孩子天生的帝王命。

他们走后屋子里静了下来，只有门缝中溢出来几声压抑的哭声。

黎夭夭缩在被子，抽噎着，许久她擦干眼泪，一点点探出脑袋。

“夭夭。”周固安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伸出一只手放在她面前。

黎夭夭盯了一会，从被子探出一只手握着他的一根手指，哭的时间有些长了，她声音带了些沙沙。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下次不会这样了。”还有客人在，她这样肯定伤了他们。

周固安目光柔柔的看着她，一点点将她抱进怀里来，轻轻拍着她的背，“夭夭没错的，我知道夭夭是怕囡囡哭，怕她受不住，夭夭是心疼阿甯。”

黎夭夭将脸埋进他怀里，不是的，不止这些，好多好多的糟糕的情绪在撕扯着她，阿甯一哭，那些东西就想把她拽下地狱，她好像确实也该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