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上午上班的时间不长，很快便是午餐时间。大家推门走出办公室，发现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似乎并没有减小的趋势。好在几条主要道路算是清理了出来，上面铺了一层煤渣，终于是不会走着走着就打滑。

周晓几个同事走到食堂，而此时廖红梅也刚好路过。

“中午好啊，周晓同志。”廖红梅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打招呼。

自从那次事故之后，周晓和廖红梅的关系倒是热络了起来。只不过周晓有意识地疏远廖红梅，所以两人的关系也就是泛泛之交而已。不过看到周晓和廖红梅能说得上话，倒是让不少单身男青年意图通过周晓结识廖红梅，这让周晓烦恼不已。

“你也好啊，廖红梅同志。”周晓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廖红梅似乎没有觉察到周晓的冷漠，而是继续热情地说道：“对了，我们要参加地区春节联欢会，我这里有几张门票，你要不要带嫂子一起来看看？”

“谢谢你的好意，你嫂子的预产期刚好在春节前后，我就不去了。”周晓婉拒道。

“周晓同志和嫂子的感情可真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说完，廖红梅就笑着走远了。

“周哥，原来你和廖同志的关系是真的好啊？”同行的单身男们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和廖同志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没有什么特殊的。”周晓否认道。

“周哥你这话就没意思了吧？”单身男们纷纷起哄道，“廖红梅同志可是出了名地不爱搭理男同志，她和谢丽华都被称为‘冰山双姝’呢！”

周晓皱了下眉头，他提醒道：“大家最好不要给不熟的女同志起外号。一方面会造成不适合的误会，另一方面也会让人觉得我们有些轻薄。现在外面的形势怎么样，大家都知道。别自己撞到风口上！”

周晓在调度科一向是以技术闻名，因此大部分人都将周晓视为“老好人”类型。现在连周晓这样的人都出来提醒大家，哪怕是再没心思的人也知道现在情况不大好，所以都纷纷将话题扯开了。

不过就在大家吃饭的时候，一个消息很快就在食堂里传开了。

“知道么？我们的站长被请去调查了。”消息在食堂蔓延着，大家都在讨论着。

“别瞎说！”有一些老成的职工纷纷出言警告道，“如果让领导们知道了，小心没好果子吃！”

有人听了劝告而选择了沉默，但也有人反而嚣张地说道要将这些老顽固都赶走。

周晓默默地将话吃完，然后回了一趟家里。

“你今天怎么回家了？”林冬梅看到匆匆回家的周晓，有些惊讶地问道。

“妈不在家么？”周晓说了一句，然后紧张地将门关上，“今天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情了？”林冬梅也紧张起来，“妈刚刚说回家一趟。”

“站长那边好像被人赶下来了。虽然是空穴来风，但是也无风不起浪。”周晓说道。

林冬梅忽然意识到接下来似乎是风波年代最凶险的时候，因为很多人趁机掀风作浪而搞得国家曾经一度陷入混乱。真正算起来，这个混乱时期才是这段时间对国家的最大破坏。这个破坏是全方面性的，甚至一直遗毒到了1990年代。

“你别担心，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针对我们的。”林冬梅安慰道。“我顶多就是被他们要求停止工作而已。至于你，除非他们不怕出事故，否则你们调度科肯定是最安全的。”

“我知道我是安全的，可你呢？”周晓担心地问道，“招待所现在的情况可是招了不少人的红眼。万一有人趁着机会乱来，你可不是最危险的么？”

“没事，我现在在休产假。产假结束之后还有哺乳假，实在不行请医生开个病假单就是了。”林冬梅也给自己想好了后路，“只要我们自己不乱，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你要照顾好自己！”周晓提醒道。

“放心。”林冬梅回答道。

周晓在家待了一会之后就回到了调度科，而在临下班的时候，周晓表示自己要请假提前下班。

“请假理由呢？”调度科科长没好气地问道，“你知道不知道现在的情况？”

“我请事假，你们按规定扣我事假工资就是了。”周晓无所谓地回答道，“而且现在没有紧急情况，我请个假也不算违规吧？”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你也不需要在这个风口浪尖跑出去引人瞩目吧？”科长说道。

“我又不是跑出去没事，我是真的有点事情要办。”周晓说道。

科长看了周晓一眼，最后无奈地说道：“你也别请假了，免得我后来不好解释。你要办事的话就早去早回！”

“那就谢谢科长了。”周晓笑着说道。

从办公室出来之后，周晓就出了办公区，然后在公交车站等车。

虽然现在的雪小了许多，可外面的天气还是又阴又冷。可即便如此，路上还是有许多年轻人在聚集，他们狂热地高喊着什么，然后隐隐约约有人被推倒在地上并被虐打着。周晓忍住心中的怜悯，只是默默地等着公交车。

在桃江市百货大楼下车之后，周晓就径直去3楼的轻工业品展销区，然后买了两床电热毯。付了钞票和工业票后，周晓就拿着两个袋子离开百货公司。

但是一出门，周晓就看到一个穿着单衣的男人被推倒在自己面前。男人身上已经有了不少伤口，嘴角也是血迹。周晓刚想蹲下来扶起他，那个男人连忙挥手道：“快走！别连累你了！”

就在周晓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一群少男少女跑了过来。他们兴奋地喊着什么，然后大家一脚又一脚地踢在这个男人的身上。

“他是犯了什么错误么？你们可以通知公安来抓他啊！”周晓有些不忍地劝解道。

“他是我们的数学老师！他用数学毒害我们的思想，我们要消灭他！”男孩兴奋地喊着，然后一脸潮红地狠狠一脚踹在了男人的肋骨上。

周围其他的男孩女孩也是兴奋地唱着跳着，仿佛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周晓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身离开。他不理解，他不明白，但是他选择了明哲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