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了一定的岁数，睡眠都比较浅。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能影响到他们。

韩长庚赶紧进去，把老爷子拉起来，替他拍了拍后背，直到把一口老痰吐了出来。

老爷子，这才注意到了女婿。

“长庚，你怎么来了？”

高宜才中风后遗症，说话有点不自如，费力，但，韩长庚还是能听得清楚。

“哦，过来看看。开会住的宾馆就在附近。”

“压力很大？”

“嗯。”

韩长庚点了点头，顺手拿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了下来。

高宜才还不知道下午和晚上发生的事。甚至孙女婿洪载晟，被人砍伤，这事，也都瞒着他呢。

韩长庚想把最近发生的事，跟老爷子讲一讲。但是，一想，如果老爷子一着急，后果真的不可挽回，所以，最后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老爷子可是把与洪家联姻这事儿，看得很重的。

翁婿两个就这么干坐着，谁也不说话。

韩长庚看了看时间，马上快十一点了，于是又把老爷子放平，替他理了理被子，说了声：

“爸，你睡吧，我走了，有空再来看你。”

“相信组织！”

老爷子又费力地吐了几个字。

虽然只有四个字，但，对于韩长庚来说，不啻于一声惊雷，让他猛然清醒，精神一振。

“对，相信组织！”

自己能不能当上副市长，除了自己的个人努力个人能力之外，最重要的，就是组织的培养。

组织认可肯定了，什么纷扰都可以排除。

对于大会前，出现这样的状况，肯定也是组织上不愿意看到的。

作为个人，力量是渺小的。但是，组织的力量，是强大的。

此时，自己的任何患得患失，都是心魔在作祟。

唯有“相信组织”，才是正途。

夜已深了，市委常委公安局长郭坚，还在听取公安副局长顾卫江与刑警支队支队长孙友新关于调查情况进展的汇报。常务副局长蒋宏明也在一旁陪着。

酒店出现传单的事情，已经传到了他的耳中。

“根据我们的调查，案件卷宗泄露，可能是大东门派出所，一个叫张浩的办案民警疏忽所致。小伙子，年轻，才从警校毕业两年，有点粗心大意，没什么经验。卷宗就放办公桌上，没有及时收起来，可能被人看到了。他们那个办公室好几个合用，至于那些天，有哪些人进了他的办公室翻看了卷宗，因为时间过去那么久了，真的一时难以查清。”

孙友新汇报说。

“当事人传染性病这一节的事，你们准备隐去，这事儿，嫌犯的父亲齐家国是如何知晓的？小张办案的卷宗里，我看过了，可是有这一节的。”

郭坚问道。

“这是我们自己猜想的，自己有点做贼心虚，其实，还未完全实施，毕竟，还没有提交给检察院嘛，可能嫌犯父亲就这么一闹。”

孙友新有点不自信地说。

“那个散发传单的大姐是怎么交代的？查出来什么有用的线索没有？”

郭坚又把目光转向了顾卫江。

“这位大姐，是酒店的保洁，姓吴，据她交代，她有个姐姐，就嫁在了兴都市花纲镇的大齐庄，与嫌犯的父亲齐家国，有点沾亲搭故。是齐家国委托她这样做的。我已问过，被安置在招待所的齐家国，他承认了。”

“虽然解释得通，但我怎么总感觉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了呢？”

郭坚点起了一根香烟，猛吸一口，让尼古丁在肺里转了一大圈，然后才从鼻腔里，喷出两个烟柱。又叹了一口气，才说道：

“宏明，卫江，这几天，你们多辛苦一下，注意各方面的动态，随时汇报。另外，让入城的各个路口警务查报站，密切注意入城的客运大巴，防止再出现这种群访事件。那个小孙啊，你们刑警方面，也要加强管理，对于这起卷宗泄露事件，有关人员要问责，认真检讨，吸取教训。把规章制度、操作流程完善起来，以后绝不能再出现这种类似的事情了。今晚的情况，我马上要向程书记汇报。唉，怎么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的呢？”

郭局长一句话，大东门派出所的小民警张浩，就背了个警告处分，检讨书写了整整三页纸，最后才勉强过关。

而所长汤金华堪堪躲过一劫，虽然他作为张浩的上级，具有连带责任，但，由于事先做了工作，还是顺利通过了考察，春节前，被任命为区局副局长，终于得偿所愿。

回到正题。

大会开幕后的第二天，人大主席团讨论了市长与副市长候选人名单。果然其他候选人都没有疑问，顺利通过。唯有讨论到韩长庚时，有人表示了担心。

“韩长庚同志，最近处于舆论的焦点，现在提名他做候选人，我们是不是该慎重一点？”

提出这个疑议的，是即将退休的人大副主任宗有常。熟悉的人，都知道，他与高宜才多有不睦。

当年，高宜才在人大当副主任时，运江市人大曾立法，所有文汇阁周边的建筑，不得超过文汇阁的高度。在此背景下，偏偏西城区在文汇阁附近，建了一栋楼，私自加高了一层，超过了文汇阁24.25米高的高度。是高宜才通过人大视察，指出了问题，并要求拆除，追究领导责任，把个其时在西城区做区长的宗有常搞得灰头土脸的。

现在，宗有常也要退休了。尽管他知道，推举韩长庚做候选人，是组织意图，他发表不同意见，也未必有用，但，拿他的女婿撒撒气，也是好的。

“我们做领导的，首先要教育好子女，自己的子女都管不好教育不好，如何管理好城市，服务好七百万运江市民啊？显然，韩长庚同志，这一点，做得并不令人满意。抛开他的女婿，道德败坏，乱搞男女关系不谈，四年前，他的儿子，也是飞扬跋扈，调戏电视台女主播。为什么这种低概率的事情，偏偏发生在他一个人身上？这很值得我们反思啊，同志们！”

说到兴奋之处，宗有常，还用手轻轻拍了拍桌子。

同是主席团成员的市纪委书记洪卫国，脸色黑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