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莫智友回到了包间，神色如常，又敬了自己父亲一杯酒。

“刚刚也到朋友的包间里敬了一圈！”

他向父亲撒谎道。

扭头却发现妹妹莫惠琪冷冷地瞥了自己一眼，心下不由得有些慌乱。好在妹妹看了他一眼后，又把心思转移到两个孩子身上了，这才心下稍定。

此刻楼下，河西光头强哥张义强，正顶着个大脑袋，满脸堆笑着，站在周进身边。

“周哥，周哥！”

原来，周进发现莫智友与王策的纠纷后，就发了个短信给张义强。

运江城河西这些地下的勾当，都少不了光头强的影子。前一阵子，在那个西部牛扒城西餐厅的停电事件，也是他们搞的鬼，无非就是想收取点保护费。周进当时懒得管他们。

但是，莫智友是莫惠琪的哥哥，自己就不能不管了。

在他看来，于私，自己一拳打死了莫惠琪的首任丈夫，还在海礁上与其有过疯狂的一夜（他还不知道，那两个孩子是自己的）。于公，莫惠琪现在是烈士家属。尽管莫智友借钱，与莫惠琪无关，但，知道哥哥陷入困境，作为妹妹，莫惠琪肯定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所以，现在帮莫智友，就是在帮莫惠琪。

于是，他当时看了看时间，估计张义强要到了，这才走出门去。

他的第一步，就是把莫智友赶回包间。否则出来时间长了，过生日的老父亲会察觉到异常的。

要是把其寿星老父亲急出个好歹来，那可就糟了。

果然，接到周进的短信，正在外面吃饭喝酒的光头强立马带着两个弟兄赶了过来。一看周进的身边，站着王策，心下一慌，不知道，王策怎么会惹上了这个杀神。

“周哥，你有什么吩咐？”

光头强一脸谄媚地笑着。看到他身边的王策，似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位王总，是你的合作伙伴？”

周进一指王策，问道。

王策是他手下，专门以放贷收取高额利息为业。先在市区某个不起眼的地方，开一个茶楼棋牌室。再装修几个豪华包间，专门供人玩大的，他们抽头。

说起来，他与莫智友还是高中同学。后来，莫智友考上了旅游学校，王策没考上，就在社会上厮混。

莫智友原本在市区一家酒店做经理，收入高而且稳定。于是，王策就把目光投向了他。一来二去，莫智友就成了棋牌室豪华包间的常客。

套路现在大家都熟悉，就不展开细讲了。无非是先赢，后有输有赢，再后就是小输，然后就大输，输了以后想扳本，于是越输越多。身上没钱了，怎么办？就借，接着就越借越多。

几个月下来，莫智友不仅输光了自己的积蓄，还前前后后借了三十万的债。老婆张莉发现他沾上了赌瘾，劝都劝不住，于是和他离婚。

莫智友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掉到老同学的坑里了。趁着自己所在的公司拿下南锡文化大厦的酒店经营权之机，果断地主动要求到南锡主持筹建。

实质是为了躲债。

“周哥，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公司就在附近，要不，到我公司去坐坐？”

张义强建议道。

“好啊！”

周进让佳密先行回家，自己则上了光头强的车子，果然过了一个路口，就到了。

张义强的公司在市区堡尼大夏的六楼，整整一层。楼梯口挂一铜牌子：强富文化发展总公司。周进看到想笑，这家伙，狗屁的文化，就是开着或者入股着几个夜总会和沐浴休闲中心，另外再强行收点保护费啥的。

但是，随着光头强带着参观了一下，他渐渐收起小觑之心。

其他的姑且不论，就说现在已是晚上九点多钟了，公司里仍旧是灯火通明。

许多员工，仍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有的打着电话，似乎在催款，有的则在联系业务，还有的，似乎是财会，在忙着结算，算盘(那时电脑尚未普及，当然计算器已经开始广泛使用，但，一些老会计还是习惯使用算盘)拨得辟里拍拉地响。

“我们公司比较特殊，上午一般不上班，员工上班一般是下午两点半，至晚上十点半。”

光头强解释道。

他手下一共有三家夜总会，四家浴室，规模都比较大。去年中，他又在市区陆续开了八家茶楼棋牌室。此外，还有其他一些参股公司，关联从业人员，数百上千。

在张义强的总经理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工作人员上了茶。王策就把莫智友欠钱的事，向周进做了解释，与刚才周进的脑补猜测大差不差。

“周总，这莫智友与你啥关系？”

王策问道。

三十万是从他手上借出去的，现在周进一个电话，就能把强哥招来，而且看样子，强哥似乎是有点怵这个人。这十万多的利息看样子是收不到了。这关系到他的收益，不能不问清楚。

他是后来加入到张义强公司的，还没领略到过周进的厉害。在他的认知里，利息少收点，就是天大的面子了。

“你特么的多嘴！周总的关系，用得着向你解释吗？”

光头强喝道。

“无妨！你先去把莫智友的借据全部拿过来！”

周进说。

“还不快去!”

光头强看到王策有点迟疑，两眼望着自己，不由得有些恼怒。

不到三分钟的功夫，王策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拿着借据过来了。周进接过来，一张张细看，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

借据有差不多二十张，从一开始的几千几千的借，到后来，是两万两万的，完满地诠释了一个赌徒一步步滑入深渊的过程。

“总数多少？”

周进问。

“一共二十九万五千。”

王策回答道。

“陪他打牌的另外三人，都是你的人吧？”

周进又淡淡地问道。

王策心里一慌，紧接着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却见光头强从周进手里接过那叠借据，看也不看，不由分说，竟分成几下，将它们撕得粉碎。

周进也没制止。

“你不是想问，莫智友与我是什么关系吗？好吧，告诉你，只有几面之缘。但是，他的妹妹，你刚才也见过的，她是烈士遗孀。她的第一任丈夫，被我一拳打死了，第二任丈夫，参加南门街燃气爆炸抢险救援，为了抢救埋在废墟下的群众，就牺牲在我的身边。你说，我要不要管该不该管？”

周进的厉声诘问，吓得两人一阵哆嗦。特别是光头强，当时正捧着茶杯，被周进这一声诘问，竟吓得把茶杯从手上掉了下来，茶水溅洒一地。

周进眼尖，看见张义强的办公桌边上有块抹布。站起身来去拿，眼光却被他桌上的一摞照片吸引了。

最上面的一张，有个面孔竟是十分熟悉，伸手去拿，想看个究竟。

站在身后的张义强，竟是特别慌张，连忙伸手去抢，但，他哪有周进的动作快？转眼这堆照片，就到了周进手里。

“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