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梨树
作者:阿般卜 | 分类:现言 | 字数:91.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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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缘由
“我天,这个人居然如此年轻,这模样生得也太板正了。这莫不是有钱无处花,居然给他们山里修路,要不是来坑蒙拐骗,那就是个傻小子,若是如此,他也能从中吃着些甜头。”黄其新在心中计算着,脸上却一副老实憨厚的模样笑着。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黄其新到底是见过一些大人物,场面话还是很会说的。他把手在身上摩擦了两下,才把手伸出来。
唐屹悦没有嫌弃,而是浅笑着伸出手来。
“没有,黄主任。我是唐屹悦。抱歉,是我们来得太早了。之前我让怀青先来了解情况,确实有些唐突了。”唐屹悦边说着,边看了一眼薛怀青。
“是啊,当时黄主任定是觉得我是骗子。”薛怀青笑着接道。
“没有,我当时就是觉得哪有人会愿意出资给我们山里人修路,就连政府也不敢如此大的口气。”黄主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不是嘛,有哪个山里走出去的人愿意捐赠修路,愿意的那一定是吃饱了撑的,那人民币就像森林里的树叶一样多。要不就是地主家的傻大儿,才会那么做。
“黄主任,我家唐总此次来,就是为了能把这件事确定下来。您这边没问题,但是村上的居民意见也很重要,这条路如果按原有的泥土路宽度还是有些太窄了,遇到双方错车也很危险,如果扩建宽度,那就需要占到路边的良田。所以这边您先统计村里的意愿,如果可以,今天能行,就把这里的人先召集起来,开个村委会,看看群众意见。大家意愿一致,咱们就去县里道路规划中心去备案,然后由县里提交上去,就是走完整个流程希望能在一周内办下来,然后办理施工许可证……”薛怀青大概说了一下。
黄主任听着薛怀青夸夸其谈,大部分流程都是没特别大的问题,就是很多细节上需要注重,比如要找乡政府去一层层审批,这个过程就有些繁琐。
黄其新听着眉头微蹙,露出有些难办的意思。
薛怀青看了一眼唐屹悦,只见他半靠在凉椅上,只是饶有兴致地盯着黄其新,他听得很认真,似乎在等下文。
正常他知道唐屹悦此刻是在思量着眼前这个人,他不值得信任。
薛怀青故作不知情地问道:“黄主任,看您这意思,是不是有些难办?”
黄其新咧开嘴角一笑,那常年抽烟的牙齿参差不齐,还带着黄色牙釉质。
“也不是太难办,就是办事得力,总需要一些手头上的意思,咱这算是私人修路,所以……”黄其新故意留下悬念。
唐屹悦和薛怀青对望一眼。
干这种事就得有高明之处,这送礼也需要注重细节,大了别人不敢收,小了别人看不起。
“哦?那这手头上该怎么走,黄主任不妨直接说明白,您知道,我们从市里下来,是希望这件事能尽快办理好。”薛怀青还是很委婉地说道。
“咱们这求人办事,总得给别人好处,不说多的,一条华子是必须的,那贵州酒也不能少,有了这烟酒,红包咱就留着往上有。”黄其新说着转动着那双混浊的双眼。
“那按黄主任这边的一个规划,走这些流程需要几天,然后这所谓的好处又该预留多少?”唐屹悦的身子更往后了一些,这眼神让他有些冷气。
黄其新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又看了一眼薛怀青。明明后者年龄更大,可来自更年轻的这个男子,这个所谓的唐总,给他施加的压力和魄力更有威力,他身上有一股你莫名想要臣服的冲动。
“这……不知,唐总这边给投算的金额是多少?”黄其新结巴了一下。
他只是知道他们投资修路,但并不知道他们的投资数额。
唐屹悦嘴角微沉,比了三个手指头。
“三……十万?”黄其新觉得也太少了些,这一点能做到多大一截,何况他油水也捞不到多少。
唐屹悦摇了摇头。
“三百万。从中需要抽多少送礼?”唐屹悦的灰色眸子跳跃着火簇,语气让人听着有些心惊。
“大约这么多,一……十万。”黄其新比了个手指头。
薛怀青以为从中抽一万,也不算是贪心,但他们听到后面那个字倒是有些心冷。
他们终于知道山里为什么大家的日子也是参差不齐的。按说李佑山家没有儿子,属于两个失独老人,而且七十以上的老人是应该有政府的补贴的。可这些都没有,那这些补贴又去了谁家。
“你们这里的人,一年收入多少?”唐屹悦坐正身体看着黄其新问道。
“蔬菜种的好的,一年可能在一到两万左右,再多也多不出太多了。”黄其新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道。
“那你家一年的收入呢?”唐屹悦这个人,他不喜欢的事,不会拐弯抹角,而是慢慢让人无处安放。
“我家孩子在外工作,每个月会寄钱回来,一年在五万左右。”黄其新这次慎重地答道。
唐屹悦:“这样算来还是能过着简单平淡富足的生活。村上有多少户人?还有这条路占了邻村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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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其新:“是的,一家子不至于紧巴巴的。村上有三十二户人家,占了邻村的不是太多,您来也看到了,有些路都是从山上绕过来的,山的占地比农田多,所以赔偿都不会太多。”
唐屹悦:“那以前占一亩良田和一亩山地的补偿金是多少?”
黄其新心里一个机灵,还是如实说道:“田地是一百二,山地八十。”
唐屹悦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了。
“外婆,嗯,我们马上回来。”唐屹悦说着等冯秀挂了电话才放下手机。
“黄主任,我们了解了大概,那这边召集村大家聚在一起没问题吧?”薛怀青看着唐屹悦起身,也跟着站起来问道。
“没问题,我吃了早饭就赶紧通知大家,就在李大伯家集合。您和唐总就留在这里吃饭?”黄其新还是憨厚地说道,吃饭这在山里倒是没那么多算计。
“不了,外婆外公他们还等着我们回去。辛苦黄主任了,我们先走了。”薛怀青知道唐屹悦不会再愿意把手伸出去。便自己把自己推了出去,毕竟后续的事还得需要他来更进,所以该面子上的关系还是得维护。
“两位慢走。”黄其新看着那两道背影越来越远,眉头蹙着一直没放你下来。
“干什么一脸憋屈,他们这只不过是城里来得小伙子,按说经验能超过你,到时不也是求你做主。”妇人看着他说道。
“这个说不准,尤其是那个捐赠人,虽然看起来年轻,但心思可不一般。”黄其新坐在桌前,等着妇人端过来一盆带着肉片鸡蛋的面条。
妇人人大口吃了一筷子面条,看着自己的丈夫,有些不在意地说道:“心思在不一般,又能到那个程度,你吃的油盐都比他们多。”
黄其新想了想,闷头吃了一口面。
“那个年轻人说三百万,我说从中需要送礼十万左右,这样落个好处也有个几万块。可是这个年轻人一点表情都没有,我看不出他是愿意还是不愿意。还有他居然问这里人的年收入,关键还问了我。你说他是当真不知多少户,去年他身边的另一个人可是来过家里的。他这是在提醒我,别打捐赠那笔钱的主意。”
黄其新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想想他算是村里说一不二的,只要他一句,大家都能听。可如今却要被两个年轻人摆道,要说内心不舒服肯定是有的。
“你说李佑山他们去年去了一趟城里,这怎么就有人愿意来修路了,这也不算件差的差事。你想啊,这路要是由你开头,大家齐心修好,咱们是不是也能捞到好处,咱们有买个车,把菜送到县城的那些餐馆,岂不是价钱可以更好。”妇人有理有据地分析着。
黄其新听着自己的婆娘如此说,也的确是那么个道理,这路要是等国家政府拿钱,不知道要猴年马月,难得有个愿意捐大款的人,还不用大家出钱,如果大家自己承包干事,还能获得一笔不错的收入。
“不过那三百万,当真能从那主路全部用水泥铺到咱们村里?”妇人对三百万也是一个数字,最多也就见过三十万。
“要是沙石多些,水泥少掺合倒是可以安排下,不过这段路程也就差不多二十多公里。路面和路基宽度,还有厚度,重点是施工队人数和设备,还有赔偿金。反正有钱修路了,这金额不知到时候从哪里过?这笔钱到时候可不是我一个人盯着。”
黄其新觉得他这个位置是最艰难的,他的安抚这些胡搅蛮缠的村民,还得斗得过上面那些跳梁小丑,人前装模作样,背后都是笑里藏刀,心黑的像是垃圾堆。
“管它那笔钱从哪里过,你也得找准机会,这个人捐赠可不比上面国家拿的钱,层层袒护也就过去了,这个人是会验收的。而且我总觉得这个年轻人与李佑山他们关系非同一般。还有你发现没,鑫娃那孩子过年没回来,现在家里这么大的事也没回来,你就没觉得奇怪?而且这个娃子你不记得了,他可是当年周柱子的继儿子。”妇人越说越有劲。
黄其新突然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婆娘。他有时只是觉得女人除了嚼舌根,不是家里长就是家里短,头发长见识短,很多时候都是他这个婆娘点醒他,他才能反应过来。
“我就说那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原来是他。那就没什么大惊小怪了,他和鑫娃那年夏天可是形影不离待了很长一段时间。”黄其新突然想了起来,鑫娃那孩子小时候可是吃了很多苦头,后来又他爸那挡子事,大家只是都默契冷眼旁观。
“所以说,这两个年轻人真打算捐赠修路,咱们还是别打主意,好好用到修路上,最后方便的是我们自己。”妇人碗里的面也见底了。
“你那会不是说……算了,我先去通知大伙儿去集合了。争取这件事情早些动工,正好赶上夏季的蔬菜出来。”黄其新本来想说,你原来不是打算从中找点利益,现在又说好好配合。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是才想起他们落脚在冯秀家,才想起周柱子他那么个人,走了那么多年了,也不见回来,但最近每年他那爹妈和婆娘坟头可都是坟飘子满满,也就只有他那个姓唐的继子经常回来,想到这茬才搞清楚。总之咱们好好起个带头作用,咱们不会吃亏,还能赚个好前程。你都说他给你提醒了,那说明他对你之前的事可以不管,但你后面就得好好表现了。”妇人的脑子转得很快,说得也快,还站起身收起黄其新手上的面碗走向厨房。
黄其新跟着斟酌也跟着出门了,没走多远又返回来,取了门后的一个扩音喇叭,他试了试:“咳咳……大伙儿”
“咳咳……大伙儿……”唉,他叹了一口气,又走出门去了。
黄其新来到两百米外的周家,就见周五站在坝子边咳瓜子。
“黄大伯,你那个喇叭做什么?”周五打扮得很前卫,穿着一身名牌运动衣坐在椅子上问道。对他们这种经常出门在外,偶尔回来的年轻人,黄其新作为老辈子,还是要柔和许多。
“你爸妈呢?正好你也回来了,赶紧去你李大爷家开个会,等会我要说个好消息。”黄其新不太习惯与年轻人说话,有些生硬。
“什么好消息?”周五现在可是一个一米八的帅小伙,常年在外坐办公室,没有经过风吹日晒雨淋,皮肤白皙,五官周正,加上着装打扮前卫,也是很多女孩青睐的对象。
“你去了就知道了!”黄其新说完就拿着喇叭赶着下一家了。
周五发了一条信息在“同穿过一条裤衩”的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半刻钟过了,两个人影出现在他的眼前。
“牛哥,你现在也太帅了吧!”周全一身洋气的衬衫配西裤,有些板正规矩。
“二狗,你这白了啊。”周五拍了拍两年不见的兄弟笑着说道。
“与你相比那可差远了,我这一六七的身高真是惭愧。”周全说着摸了摸那梳着油头的时髦发型。
“朱熹,就你的变化最大了,你居然瘦下来了,这身肌肉没少练吧?”周五拍了拍朱熹说道。
只有朱熹穿着土黄色体桖,裤子就是普通运动裤,脚上配了一双几块钱的凉鞋,应该是拖着他爸朱银文的。
“是啊,体重太胖,都三高了,被逼无奈。对了,你刚说的事,是不是黄大伯在通知的事?”朱熹的语言谦虚了许多。
“嗯,看他老人家满脸神爽,也不知是什么好消息。”周五还有些像小时候一样,以自己为中心。
“我们过来时问了问,听说是有人要给我们修路,具体还得去听听人家怎么说。”朱熹平静地说道。
“修路?”周五以为自己听错了,乡政府都不愿意,居然有傻子投钱来修路,这是有多少用不完的闲钱,他可以帮忙。
“对啊,就是把原有的泥土路扩宽,然后硬化成水泥路。”周全心里倒是挺开心的,毕竟他的根在这里,就算以后在外面有多发达,他也是得继承这些土地的,何况在城里压力山大,偶尔回家有个落脚处,呼吸下新鲜的空气,他也有足够的勇气在回到城里努力。
“当真有这样的人,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我们也去看看吧,若是当真有那么回事,咱们这一代也不能拖后腿呀。”周五就是想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跟着说就跟着走向李佑山家。
他们到的时候,只见李佑山坝子上已经来了许多人了,大家一个村,也没有不认识的人,见了面就唠嗑。年轻人就成了这些妇人的谈资,八卦那声音可就有些掩人耳目了,你说是悄悄话吧,可那话就像长了脚般往耳涡里钻,你说敞亮话吧,偏偏又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牛哥,你有觉得坐在正中的那个年轻人有没有眼熟?”朱熹看着人群中坐着一个悠然自得的男子,看起来与他们大不了多少,但那气质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清冷霸气,威严庄重,那看似漫不经心的眼神,其实早已扫描了每个来人。
“莫不是捐赠人就是他?”周全小声问道。
“为什么不是那个年龄大些的男子,我认为是后者。”周五看着薛怀青说道。
“我只是觉得那个人与他讲话的时候,眼神和动作明显更专心,而那个年轻人反而有些随意,正常是下属对上司的吩咐才会这般严谨。”朱熹看着唐屹悦说道。
唐屹悦感觉到了几道眼神的打量,待他们打量的差不多,他才抬起头来,各扫了他们一眼。朱熹冲他点了点头,唐屹悦也微微颔首,但不明显,薛怀青也在此刻扫了过来。
“你好,你是那位捐赠人?”周五的动作很快,他的声音吸引了其他邻居的主意,都静了下来,听着接下来会说什么。
“不是,捐赠人是黎倾鑫和他的朋友。”唐屹悦开口了,灰色的女子盯着周五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地说道。
“我问得是……”周五本想说我问得是他又不是你,你插什么嘴。
“您好,明明是您坐在这里,为何说是捐赠人黎倾鑫,可他又在哪里?”朱熹打断周五的话,他也不想听到周五接下来的话,这种场合并不适合言语之间的争吵。
“因为这笔钱是他的,我只是作为他和他朋友的代理人来处理和解决这件事。”唐屹悦的语气慢了下来,他这是在很认真地讲话。
“不管这笔钱是您的,还是黎倾鑫和他朋友的。这都不是小数目,当真是要拿那么大一笔资金,只为给山里的大伙儿修路,我们应该如何感恩?”
朱熹知道这天下没有免费的东西,所有的赐予都是有基础的。那么不管捐赠人是谁,都没有理由要捐赠那么大一笔资金投放到一条不起眼的山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