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域没有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也停下身子转头看过来，李想正低着头盯着自己的皮鞋尖，不知是在悔恨还是愧疚。“你若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就应该迈着坚定的步伐跨进这道门槛。”

“爸，我……”李想没想到进这道门，他依旧需要很大的勇气。

大门在这时突然打开了，林君听着声音确定是她丈夫在外面，以为他没带钥匙，便过来开了门。看着那个高大健硕的男子，她有一瞬间愣神，随即退回房间，钻进厨房关上门。

李想第一时间，赶紧进屋。打开鞋柜，他的鞋子依旧在原来的位置，都被洗得干干净净。他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眼睛又酸又胀。

“林君，我出去一趟。”李域看了李想，对着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句。

李想本想问父亲出去做什么，准备开口的嘴唇还是没有脚下的步子动作快，他已经来到厨房门前，轻轻伸手推开门，“妈，对不起！我回来了！”

林君一身休闲家居服，体态优雅从容，皮肤依旧保养得很好，白如羊脂玉，但眼角还是留下了浅浅的岁月痕迹。一个人不需要特别显年轻，但一定要有与年龄相匹配的成熟知性。她听着儿子的声音越来越近，手下切菜的动作慢了几分，明显的心不在焉。

“李勋白还活着，他……”李想知道母亲对这件事一直没有放下，所以他想把他知道的都告诉她，却没想到被她打断了。

“过去的事就不用再提了，这件事，我们以后就不要有心理负担了，你回来就好。你爸应该是去给你买喜欢的菜了，我先炖盅鸡汤。”林君侧头看着他淡淡地说道。但手上的动作有些慌乱，拿汤盅的手有些许发抖。

“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李想突然觉得厨房小了许多，就算只有他和林君，也觉得有些压抑，尽管如此，他还是想做些什么，缓解有些说不清的情绪。

“好的。那我……回房间收拾几本书，我带过去。”李想用肢体动作掩饰尴尬的母子氛围。手舞足蹈，点头让他自觉有些发笑，不知回来的意义为何。是以为可以赎罪还是以为别人能宽恕。原来时间并不能冲淡一切，最多也只是把某件事放在心底的角落，当与那件事相关的人或物一出现，所有的隐藏又将浮现出水面。把每个人都扯得撕心裂肺。

林君听着儿子卧室传来关门声，才把身子转过来，她右手撑着灶台，左手捂着嘴，弓着身子，背靠在橱柜门，眼睛看着外面。肩膀无声地抖动起来，眼泪早已盈满了眼眶，她自责，她懊恼。本该是她的负罪感。却把这些事压在了本不该承受的人身上。

李想来到自己的房间，这里所有的东西依旧是他熟悉的摆放，还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床头柜上的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本该是他压在箱底，永远见不得光的，不知何时放在了这么显眼且重要的位置。

照片里两个大男孩攀着互相的肩，唯一的就是在同一只手的同一个位置有些关系的意义。

“要是以后的某一天，我若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恨我吗？”诸莨的双眼狭长，让你总以为他时时刻刻都在计谋着什么。

一根修长且带着银戒的手指刮着他的鼻尖，随即那人的声音传来，“若是那一天真的到来，那你我就不在可能。”

“你可真是狠心！若非我所愿，也没有余地？”诸莨有些许委屈，还有跃跃欲试。

“傻子，除非你不要我！”那个男声带着慵懒低沉，格外优雅好听。

李想抱着照片背着光，头发泛着五彩。眼眸看着投在地板上的光，灰尘精灵在跳动着，他的心也跟着跳动，有些微疼，他以为自己忘了。那个曾把他心夺走了的人，然后撕得粉碎，他明明已经一针一线缝合起来了，为何有关于他，还是有些呼吸困难。

敲门声响了起来，李想起身把照片还是放回了原处，走到门边开了门。

“一个人守在里面一个小时也不出来，吃饭了！”李域的语气里虽带着冷淡，眼睛的余光却扫在了那相框上，但心里依旧是小心翼翼。

李想看着已经转身的李域，他的父亲是军人出身，身体从来都是如他的性格一般板正，不知何时尽然也有了些弯腰驼背了，两鬓的斑白在晨光的打点下，他居然看到了慈祥与老态。

饭桌上，除了筷子与餐盘相碰发出不可避免的声音，再无其他任何交谈话语声。

豫西的铜关镇派出所，郭嘉庆顶着一双熊猫眼，做了最后的交接。独自一人趴在会议室的桌边睡着了，不知谁替他搭了一件制服在他身上。

回校后的黎倾鑫又是三点一线，上课，兼职，回宿舍。唐屹悦从那晚后，当真再也没来打扰他，他们就像两个平行世界的人，只是因为在某一个关键点，相互插肩碰撞了一下，随即消失在远处。

黎倾鑫提着郑宇给大家准备的中秋月饼，拉着手环靠着窗边站着，眼睛盯着外面一晃而过的风景，黑夜里的路灯照着地面，有些清冷。公交车的不远处，跟着一辆私家车，不是别人，正是唐屹悦。

公交车似乎与什么东西相撞，黎倾鑫的身子因为惯性，被身后的人推了出去，瞬间人叠人，他被压在下面，动弹不得，右腿脚踝刺痛，他心底有丝苦笑，这腿也真是给他拖后腿了。这趟车不知为什么每次都那么拥挤，他以为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唐屹悦看着旁边横穿出来的大挂车，赶紧避让开，待他停下车，公交车已经被撞侧翻了。他的手颤抖了起来，腿也不听使唤地抖了起来，嘴里呢喃道，“糖梨……”他奋不顾身地向着公交车跑去，身后的车辆按着喇叭，还有围观帮忙的人群。没多久，消防赶来了，在众多人群的力量下，一个不少全部解救了出来，唐屹悦不顾阻拦抱着黎倾鑫，等着救护车过来。

“你不能……”一个消防员对着他喊道，看着救护车后，也就没在管了。

黎倾鑫感觉全身已经轻松了许多，睁开沉重的眼皮看着模糊的脸，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唐屹悦，他怎么会在这里。我是不是死了？”

唐屹悦听着怀里的人呢喃着自己的名字，眼神终于亮起了光，“糖梨，是我！你会没事的！”

周围的警灯鸣着，数辆救护车，有哭声，还有各种车辆的喇叭声以及人声喧嚣无比。

“喂！你快些把他放在担架上，脸色太苍白了，要输氧。”不知人群里哪个男子对着唐屹悦喊道。

护士也推着担架过来，黎倾鑫被他放在担架上，就在护士准备推上救护车的时候，唐屹悦的手被一只手抓得紧紧的。他低头看着那只手，有些不知所措，就在他准备拿掉那只手的时候，护士开口了，“是家属就赶快上车，别耽搁了！”

为了不耽误急救，唐屹悦大长腿一蹬，就上了救护车。护士替黎倾鑫的手臂划伤处消了毒，神经的应激反应，唐屹悦握着的那只手臂微缩，他用指腹轻轻拍了拍，那只手臂放松了下来。护士各看了他们一眼，敛了眼神，仔细检查了黎倾鑫身上的外伤说道，“他右腿脚踝受了伤，回去拍个片，只要没有其他内伤，人就会没事。”

“谢谢！”唐屹悦清了清嗓子回道，那只手被他反握住，他从来没有打算真正的与他划分界线，只是想要给他选择权。喜不喜欢一个人，选择都在于他自己，至于接不接受，那也是被喜欢的人的权利。

黎倾鑫并没有昏睡过去，只是有些头晕，意识有些模糊，但能感受到身边的人。

唐屹悦看了黎倾鑫片刻，高挺的鼻梁，车灯的光带着阴影，那厚度适中的双唇紧抿着，毫无血色。

唐屹悦突然感觉到了护士的眼神，他敛了眉目，转头看着外面的夜色。此时他的电话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失败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