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信脸皮厚，假装听不出姐姐话里的意思，眼神闪烁着左顾右盼。

曲凤霞打量了一下儿子身上的裘皮大衣，诧异的道：

“这件衣服，是元旦的时候，陈校长去奉天开会，在午爱市场那边的皮草城，给苏兄弟买回来的吧？”

苏以俏脸红红的，轻轻点了点头。

“这几天我爸不出门，暂时借给张信穿几天。”

张琳脸上笑吟吟的。

不愧是我看中的弟媳妇儿，这手大义灭父，深得我心。

身后一声喇叭响，是苏援朝调派的汽车过来了。

苏以目送着张家母子三人上了车，这才转身上楼。

曲凤霞扭头，隔着车窗看着苏以的背影，感慨了一句：

“多好的丫头啊！”

张琳捂着嘴笑道：

“妈，你不是喜欢胜男么？”

曲凤霞理直气壮的道：

“胜男我也喜欢，苏以丫头我也喜欢，不行么？”

张琳眼珠子转了转：

“妈，可是我只能有一个弟媳妇儿，这怎么办？”

曲凤霞陷入了沉思。

是啊！

女儿说的对。

这几个丫头，注定只有一个能成为自己的儿媳妇儿。

想来想去，放弃哪个曲凤霞也舍不得。

心烦意乱之下，直接将锅又甩给了副驾驶上一声没吭的儿子。

“小王八蛋，都怪你！”

张信瞠目结舌。

我貌似啥也没干，这也能怪到我身上？

不过母上大人的话总是对的。

他陪着笑脸，道：

“是是是，您说的对，都怪我！”

苏援朝安排的司机，是老实本分信得过的心腹。

对于曲凤霞一家的身份，知道几分底细。

看到她骂儿子，司机师傅目不斜视，专心致志的开着车。

曲凤霞也醒悟过来，车上还有外人。

张信虽然躲过了一劫，可背后冷飕飕的眼神，却让他这一路脊背都在发凉。

托马耳朵沟玉矿，和中生代化石群的福，通往靠山屯的土路，早就被营州市修成了沥青柏油路。

不到二十公里的路程，汽车只用了十五分钟，就拐进了靠山屯的村口。

将近一年没回来，村子里的变化倒是很大。

依靠着距离马耳朵沟玉矿，和村后龙凤山公墓近的先天优势，靠山屯的村民普通都过上了好日子。

包括大伯张有钱家，靠山屯里所有的土坯房，现在都变成了亮堂堂的大瓦房。

车子到了老房子前的空地上停稳，张信先跳下车，接着将母亲搀扶了出来。

曲凤霞嘟囔了一句：

“扶什么，你娘又不是七老八十。”

嘴上这么说，看她脸上的表情，却是对儿子的行为很是享用。

随后下车的张琳，抿着嘴偷笑老娘的口是心非。

被母亲狠狠瞪了一眼之后，却是笑得越发欢畅了。

曲凤霞也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现在悠闲安逸的生活，是以前做梦也不敢想的。

可惜那个死鬼，却是没有福气，享受这份天伦之乐。

张信抬头看了一眼老家的院子，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

原以为，这么久没人打理，院子里一定是荒草丛生，破败不堪。

却没想到，眼前的篱笆墙内，收拾得整整齐齐，宛如当年一家三口还在时的样子。

张信问询的眼神落在姐姐身上。

张琳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姐姐不知道？

那就证明，打理这里的人，也不是老娘找的。

张信心中狐疑。

大概是村里的人，帮忙收拾的吧！

想当年母子三人相依为命的时候，邻居见了都远远的躲着走。

却不想，现在主动帮忙打理起院子来了。

还真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曲凤霞眉毛一挑，意味深长的道：

“还是有钱有势好啊，连院子都有人帮忙收拾，你说是不是，琳琳！”

张琳笑着点头。

司机从后备箱里，卸下了大包小包的黄纸香烛。

这些都是准备去张有财坟上烧的。

四个人沿着老屋后的小路，艰难的爬到了半山坡上。

张有财的坟，就在山腰间一块空地上。

说是坟墓，其实就是一座衣冠冢。

当年张有财是遇到了饿疯眼的黑瞎子，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娘三个走到坟前不远的地方，同时愣住了。

张有财的坟头上，压着一张黄表纸。

地上，也有烧过纸灰的痕迹。

种种迹象表明，在张信他们到来之前，有人给张有财上过坟，烧过纸。

看纸灰的新鲜程度，很大可能就是今天早上烧的。

距离张信娘几个到的时间，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因为时间久了，风会把纸灰吹得一点不剩。

张家母子对视了一眼，都想不明白谁会给张有财上坟。

张琳犹豫了一下：

“会不会是张礼，或者大伯他们？”

张信果断的摇了摇头。

开玩笑。

那一家子恨不得刨了张有财的坟，会给他烧纸钱才怪。

曲凤霞也不相信。

“就算你大伯有心，他老婆王翠花也绝不会同意。”

母子三人猜了半天，也没猜出提前上坟的人是谁。

最后张信道：

“也许是小舅，他离着近，可能会过来看看我爸！”

他嘴里的小舅，指的是在龙凤山办公墓的曲凤辉曲三爷。

曲凤霞想了想，也只有这个可能说得过去了。

“行了，咱们也别猜了，赶紧把纸烧了下山吧。”

张有财的衣冠冢周围，跟老院子一样，被打理得很干净，倒是不怕失火。

张信姐弟俩将带来的供品摆好。

老娘在坟前絮絮叨叨的小声说着话：

“死鬼呀，你在那边也不要担心，我吃得好穿的暖，只是你却没福气，享受这种生活了………”

张信姐弟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无奈。

老娘每次来上坟，都会这样念叨一番。

最关键的是，她念叨的话，基本上都一样。

也不怕俺爹听了心烦？

摆好供品，姐弟俩规规矩矩的跪下，磕了三个头。

远处山脚下，气喘吁吁的爬上来一男一女。

人还没等到，谄媚的笑声早就传了过来：

“凤霞，看到进来的那辆车，我就和你大哥说，肯定是你们一家回来上坟了！

这不，我俩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一步！”

顺着那个熟悉的声音看过去，曲凤霞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王翠花，她们来做什么？”

山下爬上来的一男一女，正是张信的大伯张有钱，和他老婆王翠花。